小说专辑第5期
周六下午，第二节下课后。柳七七背着一个鼓鼓的*用包，推着从校长那里借来的自行车，我推着她的自行车，在校门口汇合。她见我出来了，有点着急地问；怎么出来的比我还晚?墨迹什么?我后悔答应她，去我家了。但，又不能言而无信。我就有点黏黏糊糊地不想走了。她把剩余的粮票给我了，够我吃到高考。高考，预选已经结束，我们班六十个同学，二十一个淘汰出局，无缘高考。这是全县最顶级的学校，也是全校最顶级的一个班，预选都这么残酷，其它学校，其它班级，能参加高考的更是寥寥无几。即便参加了高考，也要有不计其数的人，纷纷落马。我和柳七七是预选的胜利者。为此，还偷偷去国营招待所，柳七七拿全国通用粮票换酒换菜，低调地庆贺了一番。我是平生第一次喝白酒，是县酒厂出的玉米香白酒。柳七七很看不起我被辣的呲牙咧嘴的样子。我很不服气地和她推杯换盏，我俩喝了一瓶都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结果是我们在电影院里呼呼大睡，谁也不知道看了一场什么电影。对于柳七七不参加高考，很突然地去当兵，我是懵懵懂懂的，更多的是不舍。高考预选的时候，我就被一种忧伤笼罩着，却又不知为什么忧伤，直到柳七七说她离校去当兵，我才知道内心担忧的是和她的一场离别。早早晚晚有这么一场离别，会各奔前程。之前，我没有商量余地拒绝过柳七七想去我家的要求，不管柳七七怎么威逼利诱，我都很有气节地不为所动。这次，答应了柳七七，柳七七又把我揍了一顿。我往那说理去?柳七七兴奋地说；你的前面地开路，我的后面地八格牙路。听着柳七七驴唇不对马嘴的发号施令。我跨上自行车，使劲地蹬起来，我是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儿，车轱辘是越转越快，自行车像脱缰的野马，奔腾而去，我是想甩掉柳七七，她跟不上趟儿，不管我什么事。当然还有归心似箭的因素在里面。一口气儿，骑出十多里了。我觉得柳七七肯定被我抛在脑后，不见踪影了。还没等我回头，柳七七和我并排而行了，歪头看我一眼；我唱歌给你听吧。给你鼓鼓劲儿。我那个气啊，瓦猴她一眼。又猛地蹬起车子来。身后传来柳七七的歌声；我家住在*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她的歌声追着我跑，有时还能跑到我的前头去。她唱完（*土高坡），又唱（一无所有），还唱（校园的早晨），她是随心所欲地唱，我是在心里随她瞎哼哼。从县城到我家的公路，越往北走地势越高，是步步爬坡。是越骑越困难的，偶有下坡，那也是山与山之间有溪水穿越，有漫水桥连接两岸，水从路面淌。自行车往下俯冲的时候，柳七七，大撒把儿，伸开双臂，欢呼雀跃。她不知道桥面有青苔，很滑的，容易摔倒，我赶紧提醒她。柳七七知道我不是吓唬她，急忙抓紧车把儿，车轮驶过，水花四溅，她惊叫着抬起了腿，以防打湿鞋和裤角。我在她后面，躲不过去，自己骑车没沾水，倒被柳七七的车子溅了一身水。我没好气地吼她；过桥时，放慢车速，那么快，摔倒了，成落汤鸡了，看你怎么进我家！柳七七吐吐舌头，冲我做个*脸。面对很陡很长的上坡路。柳七七大声喊道；弟兄们，冲啊，冲上去就是胜利。她立起身来，两条长腿有力地蹬着。本来，我想下车，推着上坡。看她那张狂劲儿，我也不甘示弱，也立起身来，一口气蹬上陡坡。我们俩个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离家近了，我告诉她穿过这个村子，还有二里路，就到俺村了。柳七七神采奕奕地说；这段路也不顶走啊，你看太阳还没落山呢。柳七七看了看手表，对我说：四点半了。我们是三点半从学校出发的。夕阳余晖，映照着柳七七蒙着红纱巾的脸，她那淡淡红晕的脸上，有细细的汗珠，此刻儿，是那样的生动。像一汪泉水，柔和地荡漾。我心里，一动，再一动的，继续再一动。柳七七看我神情恍惚，问我怎么了。我回过神來，啊啊啊地连说没什么。我说；慢慢骑，消消汗。柳七七又开始唱歌了；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我冲着柳七七，傻傻地笑了。在村头，十岁的妹妹早早地等在那里了。她朝我招手，大声地喊；我哥回来了，我哥回来了……等我骑到她跟前，跳下车。她刚要扑倒我怀里，见旁边还有一个人，愣住了。我指指妹妹，又指指柳七七，揪着妹妹的朝天辫；杏儿，叫姐。机灵的妹妹，对着柳七七清清脆脆喊道；姐！柳七七倒害羞了，红着脸，点点头，没答应。我要把妹妹抱上自行车，妹妹一转身，像一只小山羊，欢快地蹦蹦跳跳地跑进胡同，一拐弯，没了踪影。我和柳七七推着自行车，一前一后地往家走。山村的房子，因地势而修建，高高低低，犬牙交错，一挂的石头茅草屋。街道曲折迂回。或窄或宽，顺势蜿蜒。胡同里，那些媳妇婆婆，或身上围着腰布，或手里拿着烧火棍，站在自家栅栏门前，探头探脑地冲着我热情地打招呼；学生哥，回来了?我是六嫂儿五婶儿四娘三奶奶地回应着。我知道这都是妹妹一路上宣传的结果。跟在后面的柳七七已经把纱巾围在脖子上，抛头露面的招摇过市。落落大方地喊着；六嫂好，五婶好，四娘好，三奶奶好。像一只百灵鸟，格灵格灵的。那些媳妇婆婆像被国家元首接接见似的，满心欢喜，也满脸好奇地盯着柳七七从她们眼前走过，故意让我听见她们的嘀嘀咕咕：这么俊的姑娘儿，跟个仙女似的……母亲已经在街门口等候了。把手搭在额头上张望。我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母亲越过我，径直走向柳七七。拉住她的一只手，爱怜地打量着。柳七七，细高个，长发披肩，蛋型脸，细眉大眼，高鼻薄唇。一身李宁运动服，李宁运动鞋，显得英姿飒爽。柳七七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羞羞地说；阿姨，您好，来给您添麻烦了。母亲问；你是七七吧?俺家铁蛋每次回家，都讲起你。你给俺家柱儿一支钢笔，給杏儿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她哥每次回家，死妮子都翻她哥的书包，找高梁饴。我已经把自行车支在院子里，听母亲什么话也唠叨，心里有些烦躁。赶紧叫声娘，去接过柳七七的自行车。娘没稀地理我。拉着柳七七进屋了，拖出一根长凳，让柳七七坐下，忙着找暖瓶找茶壶找茶杯找茶叶。我进屋后，看到炕上有面板，有秸秆盖甸儿，盖甸上绕着圈摆满了饺子。我喜滋滋说；娘，今晚吃饺子啊。这几年，母亲都能准确地记住我回家的日子，每次都会改善生活。节假日，只要我回不了家，母亲都是简简单单地凑和，而我回家，绝对是家中大事，母亲会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地改善生活。弟弟和妹妹，盼望我回家的心情，那是急切激动的。会跟着我吃上油炸糕，葱油饼，豆面面条，猪肉饺子了。母亲的过度热情，让柳七七有些不知所措。见妹妹抱着我的书包也进屋了，招手让妹妹过来。妹妹在院子里，已经从我书包里翻出几颗高梁饴糖。她走到柳七七跟前，伸出手递给柳七七；姐，你吃。柳七七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用包，忙解下来，掏出一盒高梁饴，塞到妹妹怀里。妹妹看看我，我接过自己的书包，挂墙上。说了一句；你姐给你的，拿着吧。妹妹欢天喜地地跑进里间，去藏她的糖块去了。我接过母亲手中的茶壶，倒了半杯茶水，递给柳七七。柳七七示意我放一边去。拉我坐她身旁。母亲从一个大肚小口的瓷坛里，拿出几颗鸡蛋，喊小妹去抱柴草，说要烧火炒菜。又忙着择槐花，说要鸡蛋煎槐花饼，让柳七七尝尝鲜儿。我要去抱柴草，母亲吩咐我陪柳七七说话。妹妹跑到院子外去抱柴草。我说；今晚就吃饺子吧，不炒菜了。我已经饿了。母亲想了想，就往锅里舀水。舀了四葫芦瓢。妹妹开始烧火了。火光映得小脸儿通红通红的。这时，二弟赶着两只羊，挎着一篓子羊草，回来了。在院子里喊；哥，你回来了?我起身往屋外走，柳七七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二弟正蹲着拴羊。我拿一把草，逗羊玩。二弟歪头看我，接着又看到柳七七。惊得站起来。转身朝着我俩。我说；这是你七七姐。这是我二弟铁柱。铁柱囧在那里，脸涨的通红，期期艾艾地叫了声；七七姐。柳七七伸出手；弟弟好。铁柱赶紧把手藏背后去。我对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个响；叫姐，带七七两个字不礼貌。谁知道，我这是什么怪理论。我就觉得铁柱那样喊，生分。这么多年，我都是柳七七，柳七七这么大呼小叫的。怎么一回到自己家里，我觉得再叫柳七七三个字，就是把她当外人待了?在家庭的大氛围里，我突然觉得叫七七，亲近，是家人的感觉。铁柱拔腿跑进屋里。我和柳七七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此时，天渐渐地暗下来。群山黑黝黝地模糊了。柳七七偷偷地掐我了一下，我的胳膊像被蝎子蛰了一针儿，我疼得差点叫出声。柳七七捂嘴偷笑；铁蛋，铁蛋，你叫铁蛋?以后不叫你小萝卜头了。就叫你铁蛋。我刚要反驳柳七七。柳七七突然木呆呆地看着我，很落寞地说：就能叫你三天铁蛋了，以后看不到你了，你也听不到我叫你铁蛋了。柳七七的话，让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觉得有一丝丝寒意。快到五一劳动节了，晚风不该这么冷。我说；七七，外面冷，咱们进屋吧。七七，摇摇头。七七问；你家里人怎么都熟悉我叫柳七七?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回家讲给他们听的，讲你是武功超群的女侠，讲你是好牛不拉地的纨绔子弟，讲你借自行车给我回家，自己去借校长的自行车回家。讲你每次回校，都会给我高梁饴糖。家里人对你印象可深刻了。柳七七很幸福地看着我，我继续讲述：我第一次把珍贵无比的高梁饴，分给家里人，弟弟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不小心囫囵个咽下去了。害得妹妹，没有法子，又给她二哥一块高梁饴，这次二弟细嚼慢咽。余味无穷地说，比宝塔糖好吃一万倍了。宝塔糖是一种驱蛔虫的药，公社卫生院，每年分发这种宝塔糖，十岁的弟弟分两颗宝塔糖，七岁的妹妹分一颗。老师嘱咐孩子们回家后，温水全部服用下去。我弟弟舍不得一次吃光。偷偷留下一颗，结果后半宿，肚子剧烈疼痛，在炕上打滚儿。父亲赶紧背着弟弟，摸黑去了公社卫生院，医生问明了情况，说剂量不够。没杀死蛔虫。蛔虫才会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医生又给弟弟服用一剂驱虫药，弟弟拉下了一大堆蛔虫。父亲领着弟弟回家的路上，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怒叱弟弟，驱虫药，你也当糖吃?！这么犯浑?柳七七听我讲，觉得是天方夜谭。觉得世上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她说：你有脸说你弟弟?，你说你没吃过高梁饴，那时候，我就难受的要哭。回家，我对爸爸说了这事，以后每次回家，爸爸都会准备一盒高梁饴。那时，在县城供销社也买不到高梁饴，是紧缺稀罕品。我诧异地问七七：你家里人也知道我?柳七七神秘地说：我爸是干什么的?在我转到咱们学校念书前，就把全年级的学生查了个遍，和校长敲定去咱们班，特地安排我和你一张桌子。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张桌子?我爸安排的，我反对无效。我爸恨不得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也要你这么个儿子。你在我爸心里，就是天才。柳七七的话，也让我觉得在听天书。柳七七的爸爸能知道我?我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两世旁人。柳七七说：一晃儿，快三年了，你也十六岁了，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已经不是当年的小萝卜头了。我也十八岁了，到了当兵的年龄了，我去当兵，你上大学。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面。我没吭声，盯着比我还高的柳七七，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说：你参加高考，我们考同一所大学，还可以天天见面的。柳七七说；我是特招兵，文艺兵，我喜欢当兵。我知道自己太渺小了，连柳七七也不例外。我对柳七七说：我家里人都知道你，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我弟弟和妹妹可没少吃你的高梁饴。他倆可是小馋虫。你给我的英雄笔，文具盒，他们见了喜欢的，又争又抢。我也只好忍痛割爱了。柳七七说：这些情况，你都没告诉我，來的匆忙，没给弟弟妹妹准备礼物，还给阿姨添麻烦。真不好意思。我说：你也看到家里的情形了，没法招待你。你不嫌弃就好柳七七白我一眼：嫌弃?嫌弃，我还不来呢。我特别高兴，能来你家看看。我们正说着话，父亲回来了，他在六七里外的村子，当小学民办教师。每个月有十二元七角六分的补助。因为山路崎岖不平，父亲也是起早拉黑地奔波。父亲见一个大姑娘和我并肩而立，也是一愣。我喊一声：爹，回来了。是打招呼也是告诉屋里的人。我赶忙拉着七七，走到他跟前。爹，她是七七，我觉得不妥，又加一句：柳七七同学。父亲笑咪咪地点点头：知道，知道。我猜她就是你回家就提起的七七。小妹见父亲回家了，跑出来，拉着柳七七的手就往屋里拖：姐，吃饭喽，吃饭喽……炕上已经摆着一个茶盘子，上面摆放着几碗饺子，还有几张鸡蛋饼，一碟炒花生，一碟鸡蛋炒西葫芦。还有一碗蒜泥。父亲蹭了蹭鞋上的尘土，上了炕面北而坐。母亲安排我和七七坐父亲右面，柳七七要脱鞋上炕，母亲不让。我知道，我要把鞋脱了，能臭遍全屋。二弟和妹妹坐父亲左面，母亲自己拉过来长凳，坐在炕沿下。和父亲相对。围着茶盘，一圈人，坐定。父亲招呼母亲把自家酿的地瓜酒，搬一坛上来。柳七七从身边的*用包里掏出一瓶五星二锅头。递给父亲：叔，我捎给您的。柳七七把另一瓶二锅头，悄悄地放在炕边古旧的梨花桌子上去。父亲接过来，眯着眼睛瞅瞅，指指妹妹：杏儿，拉开电灯。妹妹扭身抓住拉绳，一扯，没电。二弟发话了：这电拉上了，白天有电，晚上不送电。有啥用?父亲慢条斯理地说：用电高峰期，先供给国家单位用。咱们小老百姓，有没有电，还不照样过?母亲点燃了煤油灯。其火如豆。父亲说：吃饭吧，趁还能看清。明天中午咱们再好好热闹热闹。父亲端起一碗饺子，母亲把一碗饺子端给柳七七。我们几个，个人端起了碗。大家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等我们吃完饭，收拾利索了。电来了，屋里立刻金**地明亮了。母亲嘟囔了一句：这电来的，专等没事的时候来，有啥用。妹妹接了一句：写作业。我们哈哈大笑。母亲和父亲嘀咕了一阵，决定我们爷仨睡一铺炕，就是我们吃饭的这间。母亲和柳七七，妹妹，睡西间。我们爷仨倒头就睡，她们娘仨，关了灯，依旧嘀嘀咕咕到半宿。我是被母亲的锅碗瓢盆声，惊醒的。二弟跟着父亲早早去责任田里锄地去了。我穿戴整齐，在堂厅里指指西间，母亲摆摆手，意思柳七七和妹妹还在睡觉。我小声埋怨母亲，你们咋唠嗑到半夜?母亲说：七七打听你小时候的把把戏，我就讲给她听啊。吃过早饭，母亲让我领着柳七七，村子里转转，妹妹蒙着七七给的红纱巾，正反复地蒙上又解下来，解下来又蒙上，嚷着也要跟我们一起。母亲命令道：跟着我给你爹和二哥送饭去，去学学庄稼地营生。妹妹不情愿地跟着母亲走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把鸡狗鹅鸭放出来了，满大街都是。狗和鹅，欺生。追着七七，狗咬鹅撕。柳七七花容失色，她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拽着我的胳膊不敢动弹。邻居听到外面鹅叫狗咬，忙出来查看。见是我和柳七七。都满怀歉意地驱逐自家的狗和鹅。手抄棍子，追打着狗和鹅，义正言辞地训斥着：不认识自家的学生哥了?那个学生妹，是咱村里的贵客。这么挡道拦路，是不是欠打啊！还真是怪事，狗夹着尾巴溜走了，鹅垂头丧气地躲开了。柳七七不相信眼前的一幕：这里的鸡狗鹅鸭，通人性?三言两语能平息这么凶猛的闹事?我怪柳七七在乡邻面前，搂着我的胳膊，乡邻们都对我挤眉弄眼。我拉着她向村外走去。我带她去看村西的温泉，告诉她，一年四季，村里人都在这里洗澡，又去村前的七八个人搂不过来大杨树下，柳七七问我能爬上去吗?我说全村就二猴子能爬上去，是同伴中的大英雄。转到村东河畔的老榆树，柳七七看到树心空了，里面能藏住人，就拉着我钻进去，我嫌弃里面挤挤巴巴的，就退了出来，她在里面待了很久。还是意犹未尽。又转到村后的果树园，看园的哑巴二爷爷住在破旧的尼姑庵里，见是我领着一个美丽的姑娘来，叽哩哇啦地招呼我们，柳七七向他问好，我告诉七七，他又哑又聋，村里干部安排他在这里看护果园……柳七七要进庵看看神像，我说破四旧的时候，都砸毁了……这是我在作文里描述的，柳七七对我描述的家乡，一直很神往。这次，她实地考察了，兴奋不已。柳七七，光顾着看风景了，不时踩到鸡狗鹅鸭的排泄物。一双李宁运动鞋劣迹斑斑。柳七七，还是兴致勃勃地，东游西逛。她说，住这里，人间仙境啊。她不知道这是我发誓，一定要离开的地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