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透析中心的“周芷若”
作者：湖医院肾脏内科血液净化中心吴远珂
你能想象医院接受血液透析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吗？红色的血液汩汩从你的身上流进流出，插着长长的导管……
也许大多数人会认为，患上了慢性肾衰竭，依靠血液透析治疗维持生命，从此就成为一种生活压力，快乐也就与生活无缘。但是在我医院血液净化中心，却有这样一个女病人，她彻底改变了许多人对透析生活的认知。
初见奇女子，她美得像周芷若我们叫她“周芷若”。第一次见到“周芷若”时，是在年。记得那是一个冬日的中午，天气很冷，病房还没有来暖气。她皮肤略带苍白，脸颊有些浮肿，黑白分明的眸子，填满了哀伤与无助。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婴儿，却无心去逗弄，身旁高大帅气的男人也是紧锁眉头。
后来听医生说她已经是CKD4期了，需要透析治疗。
那时觉得她美得就像电视里的周芷若，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叫她“周芷若”的原因了。即便是脖子上插着透析导管，也阻挡不了她去逛商场的兴致。
再后来听说她离婚了，孩子判给了她。不久，单位也要与她解除劳动合同。那段时间，是她意志最消沉的时候。一向爱美的她脸色灰暗，有时甚至没化妆就来透析了。
“周芷若”也食人间烟火，她有很多烦心事有一天她来透析。扎针时，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哀怨地跟我说，“吴儿，我觉得好累，活着真没意思。”那天我跟她谈了很久，谈起了离婚，谈起了男人的负心背叛，谈起了与单位的纠纷。看着她就这样在我眼前了落泪，心中终究是不忍的。
“他有按时给你交孩子的抚养费吗？”我问。
“是的，按时交。”
“既然你选择要孩子，选择放手成全他，就别再想那么多啦，毕竟他是孩子他爸。至于单位与你解除合同，也是不违反劳动法的。单位还在给你交保险，跟他们闹得太僵的话，对你不好。”
也许是知道必须与现实妥协，听了我的话，她渐渐地止住了眼泪，但还是愤愤地说：“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是心里终究是觉得很气愤，我在那个厂工作了很多年，连他们也这样对我，我心里好气呀！”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理解你的感受，凡事要看开一些，要不自己会很难受的。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接着她又说：“我最近觉得身上痒得很，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单位的事也很烦心。晚上睡不好，白天做事无精打采的。昨天坐公交车去接孩子，竟然坐过了好几站，等我赶到幼儿园时，其他孩子都被接走。”说起这些神情之间是难掩的沮丧。她下意识地用力挠了挠胳膊。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胳膊和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抓痕，有些还带着新鲜的血迹。只是这些抓痕被爱美的她遮掩得很好。
我意识到，一向美丽骄傲的她，此刻不光要忍受着疾病的折磨，还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我告诉她这是透析不充分，中大分子的*素清除不干净造成的。我马上建议她增加血液灌流次数，适当做一些高通量透析和血液滤过。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她说皮肤瘙痒的症状慢慢好转了，晚上睡觉踏实许多，也已经和单位和平地解除了劳动合同。现在在哥哥的小公司里做一些财务管理，时间上倒是比以前更加充裕了，也有更多的精力来管孩子。她说起这些，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那个美丽的女人又慢慢找回了自信。
“周芷若”有两大爱好，
爱吃和爱孩子
从此以后，她对我也更加信任了，时常和我一起聊聊天。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在一起聊天，话题从天气、服饰、明星八卦，再到治疗方案、饮食原则，聊得最多的还是吃食和孩子。这透析监台的聊天时光于我们也是最期待和快乐的。
有一次我们聊起了土豆泥的做法。她非常固执地说，原味的土豆泥是最好的，低盐低脂符合她的饮食原则。我说：“好是好，但就像一只宠物狗，从小到大吃着一样的狗粮，虽然营养均衡，但是终归少了些乐趣。”她一听，马上骂道：“呸！你才是狗，看我不打你。”她笑着抬起手，佯装要打我。把旁边的病人逗得哈哈大笑。隔了一天，她再来透析时，兴奋说：“吴儿，我听了你的建议，在土豆泥里加了些火腿，上面洒了点儿芝士，然后放烤箱里焗了一下。哇塞！那味道简直是人间极品呀。我儿子拿他配米饭，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然后极其夸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来了句“这狗粮，味道不错！”
她最喜欢让我们科的男护士给她扎针上机，用她的话说“帅哥给我扎针，看着就养眼。”然后又欲盖弥彰地说：“别误会哟，他们就比我儿子大几岁。”那一声声少邦、鋆鋆、攀攀、虎子、刚哥、璐璐，别提叫得有多亲热。这还不算啥，不知啥时候起，她又养成了一个怪癖，那就是下了机后，一定要刷完牙再走，让我们看了很是无语。
她遵医嘱的依从性很高，每个星期雷打不动地做一次血液灌流，中间穿插高通量透析和血液滤过。每三个月抽血查一次相关指标。每天一个白水煮鸡蛋和一杯纯牛奶。每次体重增长都控制得很好，血压也相对稳定。
“周芷若”是个中年女人，却依旧风姿绰约在这些透析病人当中，她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元老级别的人物了。每每谈到谁透析多久了，谁又因为什么走了，免不了唏嘘一阵。然后又像自我打气地说：“既然老天爷让我现在好好活着，我就要，活一天高兴一天！活一天赚一天！”上天对她似乎也格外眷顾。除了内瘘发生过两次血栓，被积极地融通了，一次严重的急性左心衰，紧急透析缓过来了。之后再没发生过其它大的并发症。岁月似乎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沧桑的痕迹。除了人比以前瘦一些，黑了点以外。在我眼中依稀觉得，她还是初见时的那个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妇。夏天来透析时，她通常都会穿一件连衣裙，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使她成为透析室一个高光的存在。往往都会收获一大波倾慕的目光。上机前大家热情地打招呼，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遇到一些大胆的男病人，说了些出格的话。她也不会生气，只是笑着怒骂一句“死老*！”一次透析时，她跟我说起儿子考上华科，要到武汉去上大学了。提起这个身高一米八几，高大帅气的儿子，她抑制不住地骄傲。一边感慨着儿大不由娘，一边感叹着时光易逝，自己老了，变成豆腐渣了。谁知旁边六十多岁自称“透析斯坦”的大叔，一脸真诚地说：“你不老，你风华正茂！”她听了，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脸，得意地说：“姐当年在**厂艳压群芳，号称**厂周芷若。现在不行喽，变成周芷若她妈了。”说完她自己先呵呵笑起来。
时光慢慢地流淌，她先后送走年迈的双亲，而今她已年近半百，褪变成了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北海一日游，
任性的“周芷若”让人羡慕
前段时间，她做了一件，在大多数肾友看来非常大胆的事情，那就是打飞的北海一日游。她头一天做早班透析，中午下机后坐高铁到武汉，由武汉飞北海，在北海痛快地玩一天。第三天由北海飞武汉，再坐高铁回十堰，赶三班透析。她一边和我们热烈地聊起飞北海的特价机票，北海这个季节肥美的梭子蟹皮皮虾，海滩上身着比基尼的外国老太太，一边划着手机，给我们看她拍的美照。一张照片中，她捧着一个巨大螃蟹，做出咬螃蟹壳的夸张动作。还有一张，她穿着鲜艳的泳装，肩上披着红色的丝巾，小鸟依人地依偎在高大的儿子身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周芷若”的热情和乐观感染着周围的病友很多透析的老病人，多年来一直延续着家庭-医院两点一线的固定生活轨迹，看着她这样肆意地外出游玩，也都纷纷蠢蠢欲动，向她请教。她很热情地告诉大家，咱们十堰也开通高铁了，到武汉最快一个多小时。只要身体情况允许，在控制好饮食的前提下，外出做个短途旅行还是可以的。在她的积极鼓励下，很多病友，甚至几位年龄大的病人，终于完成了外出探亲访友及旅游的夙愿。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两天，但回来后，大家带着这份喜悦与满足，更加珍视现在的透析生活了。这就是我们透析中心的奇女子。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女性的美丽、坚忍，以及不向命运低头，不屈、乐观、热情、豁达的生活态度。突然间，就想起了泰戈尔的诗句，“生如夏花之绚烂。”如果人生是一场漫长的修行，那么疾病也好，疲惫也好，痛苦也罢，都必须去经受。既然生命不息，就要像夏天的花朵一样，去尽力绽放最炙热最美丽最绚烂的姿态。
END本文为健帆湖医院协会血液净化管理专业委员会联合开展的携手共净肾爱同行--健帆灌流20年征文和视频征集活动优秀作品之一。活动旨在征集湖北省从业20年血透医护、透析20年肾友的感悟，成立20年血透室的发展历程以及抗疫感人故事（外省支援湖北的故事也可投稿），并于后期汇编成纪念文集。第二轮征集重新开启，投稿邮箱：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