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是谁人?捉着闲云耍。一会捏花猪,一会成白马。
云在水中流,流到江湾下。化作梦边梅,饰你西窗画。
花猪、白马,状云的变化无常;流水、状云之飘忽不定。它一如人“微妙的,灵动的情感”(蔡世平文《词在鱼背上雀毛边》)。通过充分的蕴酿,最后化为梦中词章,笔下画幅。这首词就用鲜活的语言,表述了从灵感蕴酿到创作形成的过程。朝中措·秋摘山瓜摘了摘山椒,秋色上眉梢。留得葫芦不摘,由它枝上妖娆。
农桑心事,田园物态,城市风骚。真个泥能养肺,肝肠又绿新苗。
上片如田父叙家常,叨叨不歇。片末“留得葫芦不摘”,意味着生机不息,饶有情致。下片以“农桑心事”承上,从田园写到城市,更忽发奇论;“泥能养肺”,润泽人的五脏六腑。只要不离开大地母亲,心中就会长驻那一片生气盎然的绿色。浣溪沙·长白山浪漫挽得云绸捆细腰,男儿也作美人娇。且随松鼠过溪桥。
须发渐成芝子绿,衣衫已化凤凰毛。山猴争说遇山妖。
云卷涛舒,一气变幻。云挽细腰,应为长白之腰,看下句,“男儿也作美人娇’’却实为女人之腰,人耶物耶?男耶女耶?松鼠畏人,而此处,却与人同过溪桥,真耶假耶?在长自山密林映衬下,人的须发泛芝子之绿,人的衣衫焕凤凰之彩。人与物已打成一片,融为一体。结末更妙,不以人为主体,指猴为兽,却从猴着笔,以人为山中之妖:兽为人耶?人为兽耶?作者戍边十五年,此词疑为戍边时作,虽无豪言壮语,但戍边苦辛,化作浪漫情怀,正可见其胸襟。浣溪沙·题《金狐图》总觉曾经遇小姑,蛮腰款款要人扶。又还笑我砍柴夫。
心上怜她花态度,眼睛落处影模糊。世间真个有妖狐?
词人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慧眼,即所谓“诗意发现”。这种捕捉,常与平日文化积淀相关,“似曾相识”,但又如一缕轻烟,一朵柔云,想要表现它,又“常十艮语言浅,不如人意深”,拙于言词,难以尽述。既已心仪,又似雾里看花,若离若即,于无奈中,发出“真个有妖狐”的诘问,以无言来回答创作中这个发现,捕捉“美”的难题。踏莎行·洪湖野水还蓝,野风还软。野花还向沙洲远。柳林还有野烟轻,野田*雀滴溜啭。渔父谈兵,渔船放电。渔家潇洒鱼虾险。洪湖断了旧歌声,谁家收拾乡愁面?野水澄蓝,野风和软,远远望去,沙洲边野花盛开,野烟轻笼于柳林之上,野田中*雀的叫声那么轻盈、流转;这是一幅多么富于生机的画境!值得注意的是,饲上片每个句子都重复着两个字——“野”和“还”,它强调着这一切都“还”暂时保持着它“野”生状态的和谐。且看下片,渔父们机关算尽,用电来捕鱼,断了鱼虾的生路。这种竭泽而渔的手段,将打破生态的平衡。湖中水,湖岸风,湖边花柳,野田鸟雀都将随之绝迹。到那时,“洪湖更比天堂美”的颂歌不再荡漾于湖中,更有谁能来收拾游子归来、不见失落天堂的万斛乡愁!词写保护环境的重要性,思致警辟而词采华茂。临江仙·割竹南园有竹一从,绿影摩天,风光独占,背阴处,小花小草暗淡无神,常怜之。今春挥刀断竹,让绿茵族同享阳光,不亦快哉!好是一庭风致,巡空竹影徘徊。衔泥小草盼关怀。删除头顶绿,吩咐太阳来。细察芝茅眉目,端的笑逐颜开。世间物态咋安排?几多贫女泪,无奈背阴哀。此以割竹细事,写自己对弱势群体的关护,表现了词人对社会上两极分化的隐忧。先写竹影巡空,徘徊自得,风光占尽;再对小草衔泥,切盼呵护。于是词人挥刀断竹,“吩咐”二字,呼应“删除”,见截长补短的决心、气势。下阕接写芝茅小草得到阳光之后的欣欣向荣,于是升华到世间物态如何安排的大问题。结末十字以“贫女”作为社会上弱势群体的代表,他们一如茂竹下的小草,得不到阳光雨露,只能在“背阴”处呻吟、落泪。南园草、竹,词人尚可“裁长补短”,调节安排;人世的贫富不均,可奈他何!如何使背阴啼血的贫女也如南园芝茅“笑逐颜开”?“无奈”二字表达了词人深深的悲慨。杜甫“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将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表现了他扶善除恶的鲜明爱憎,两作所扶对象虽不尽相同,但除恶、损有余的意愿却是相同的。词语明白、流畅。生查子·空山鸟语——听宋飞演奏二胡曲《空山鸟语》。空山鸟语时,人若山中鸟。才嚼白云香,又啄*花小。鸟语别山时,人与山俱老。细听此山音,夜夜相思调。中南大学副教授宋湘绮认为此词将人性看作空山一鸟“亲历现实,向往远方……生命微茫,机缘匆匆……把人类生命冲动的无奈转化到自己的精神世界,道说了难言的人生况味。”(《当代旧体词精神质地的拓展》)见仁见智,“读者何必不然”我们既可以从现代艺术的价值观来理解、分析这首词,认为空山一鸟是人性本质的体现,也可以循着作者的小标题“听宋飞演奏二胡曲《空山鸟语》的指向,把它理解为一次听琴的情感历程。音乐所引发的联系总是最活泼而虚幻缥缈的。丝旋初奏,人即随旋律而“化”,感到自己亦如空山一鸟,想象飞翔,才如白云之闲静生香,又如*花之纤弱娇艳。“嚼”、“啄”二字,正说明词人对音乐的品鉴之深。下阕写“鸟语别山”,一曲终了时的艺术效果。“老”字妙,它不指年龄,山如何老?它指鉴赏者在品味音乐中历经欢乐、悲愁,追求、失落等等复杂情绪后的沧桑感。它引发沉思,走向成熟。结末由听时、听后指向未来,音乐造成的“绕梁余音”不但绕梁三日,还夜夜萦怀,不绝于心。韩愈有《听颖师弹琴》诗,他描写音乐的名句“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也是用鸟语形容琴音,结末写自己“湿衣泪滂滂”,“颖手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冰炭置肠”,正说明音乐所激发的剧烈的情感波动。但韩愈始终是作为一个鉴赏音乐的人在用一系列形象的比喻来描写音乐,而《生查子·空山鸟语》的作者作为审美主体却常常和审美对象合而为一。当“空山鸟语时”,人便知“山中之鸟”,已全神投入音乐境界中,于是时“嚼”、时“啄”。“鸟语别山时”,人又与山皆老,这种若即若离,与审美对象相融汇的态度,正说明作者是真正的“知音”。编辑/章雪芳审核/默默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