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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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4/26 14:53:00
(搭配音乐效果更佳????)

前言

十二月二十号,在小区电线杆子旁边儿抽烟的时候,一坨鸟屎砸我烟嘴上了。

我觉得是好事儿,家雀儿喊我戒烟了。

壹:破車

我家住北海区西巷子大街,北京一特经典的老破小社区。社区里的垃圾桶永远溢出来一大截,纸袋子、旧被子、瓜果蔬菜皮摇摇欲坠,风一来噼里啪啦落在楼栋中间,堆得高了,社区大妈才能看见。

我希望赚钱以后,给大妈配副眼镜,因为这堆垃圾正对着我家的窗户。

我他妈住一楼。

……

地铁站不喜欢建在老破小社区旁边。北京地儿大,去地铁站好远;可我不喜欢骑共享单车,尤其不喜欢骑共享电动车:这玩意有个萌哒哒的名字,叫小蜜蜂。

我家小区好多共享单车。我看见一辆,就扔出去一辆。我看见一辆小蜜蜂,我就扔出去一辆小蜜蜂。小蜜蜂太沉,我扔不动,在他家平台上充值了两百块定金,开锁。花钱?不可能的,这二十米还不到起步距离。

磊子跟我说别充定金,想想小*车吧。

我说什么小*车,哪辆小*车,小蜜蜂*了吧唧的,也是小*车。

……

我不喜欢小蜜蜂是有原因的。

那天早上六点半,我被窗外垃圾车铲垃圾的声音吵醒了。噼里啪啦,轰隆,崩,沙卡拉卡。车走了,我醒了。

冬天来了,小区里的树叶落了,垃圾堆高得更夸张了。天气也凉了,开窗好冷,我家被封印了。只有每天清晨的几分钟,我把窗户押开一点缝隙,给房间通通风。窗子一旦打开,接下来的几分钟极其难耐:不舍得起床、不敢睡着,从被窝里爬起来窗户得做好大的心理工作。

开着吧?好家伙,你住过冰窟窿吗?

开一会儿,差不多了,窗户关了吧。看一眼表,六点五十五,还能睡一个钟。

我好困,昨天晚上学宏观经济学,一晚上睡着七八次。最后一次睡着,梦见我和小花去北海公园打麻将了,我快胡了。现在睡,梦还能连着。

啊,幺鸡……

“欢迎使用共享电动车!”窗外震耳欲聋来了一声。

谁?他妈谁?

“欢迎使用共享电动车!”

“欢迎使用共享电动车!”

“欢迎使用共享电动车!”

“欢迎使用共享电动车!”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我被烦透了。睡不着,声音太大。

我明白,这是有个王八蛋在找小蜜蜂,让小蜜蜂鸣笛定位。不知道是不是进不来小区,硬是找了十几分钟,按了二十来次铃。而这辆求之不得的小蜜蜂,就靠着我家墙外停着,我观赏垃圾车收垃圾的时候瞟到来着。

我披上我的小棉袄,踏着拖鞋,拿把长柄雨伞,跑出去往小蜜蜂旁边儿一杵,等着。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大清早一直响这辆破车。

过五分钟,旁边楼栋里下来一个男人。那人一米七几的个子,穿一件黑色夹克,黑色鸭舌帽檐遮住眼睛,拿着手机左看右看,眼看就朝着这辆车来。

我他妈直接好家伙!

你住这小区里找不见这车?

鸭舌帽走近,我敲敲电动车的车座。他看向我时,我开口道:

“小哥,就你给这辆车按铃儿啊?!”

“啊对啊。”

“大早上的,吵人睡觉知道吗?”

“管你屁事儿啊。我不按铃儿能找到吗?”鸭舌帽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我,随即说道。

“管我屁事儿?我住旁边这家。”我拿雨伞一指,又重重戳了一下地面,“你给我说清楚,这小区一共两栋楼,一片儿空地,你能找不见这辆车?你能按几十次铃?”

”我能找到啊。”来人眼皮都不抬,扫码,开锁。

“小蜜蜂很开心为您服务!”

小哥往车上一跨,眼皮一挑,“我洗澡去了,怕别人骑走,得过一会儿按一下。”

这小王八羔子!

我喊来社区大妈。没天理了!有人早上扰民,还强词夺理!

大妈刚送走垃圾车,哈欠连天。一看是我,表情很古怪。我知道那是啥意思,我因为这垃圾桶的事儿没少奔居委会。

“小伙子,撒子四情嘛。垃圾运走了的呀。”很困,大妈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把这事儿讲了一遍。“王姐,早上这小哥一直按车铃,吵死人了。我九点上班,七点不到就给我吵起来了。”

“他找不到车,响铃也就算了。他还说是故意响铃的!这合理吗?他还不道歉?”

我越说越气,手里不断的做着手势。众所周知,手语可以增加信服力。

“而且社区里不是禁止共享单车入内吗?咱们社区是不是该管管了,共享单车骑进来,那不会进来很多闲杂人等吗?”讲完这句,我坚定地看着王姐的眼睛。

此刻我已经站在规则、正义、受害者的三重制高点上。我觉得自己正光芒闪耀、人格力量爆棚,就像个裤衩外穿的英雄。

我希望王姐可以从我的眼神间,看出执着、正义、义无反顾,以及对社会的大爱。

“这样啊,小伙子。”

大妈从怀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定睛看了看。

“但这辆车不是你昨天骑着去居委会哪辆吗?”

“……”

貳:後宮

街坊都知道,我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我大气,踏实,稳重,从不和人斤斤计较。鲁迅说得好,将心比心,善莫大焉。七点了,人家在督促你早起,你还和人家生气,像话吗?你昨天熬夜了,是人家的错吗?不是,是经济学的错。

啊呸,是你的错。人家亚当斯密看经济学课本,绝对困不了。

换句话说,就算他不该吵你睡觉,待人容忍多三分,自己也少点气受。不香吗?

香啊。

我昨天买的烤红薯放在车筐里忘了,拿回来热了一下,巨香。

妈的,还好那孙子没把我红薯骑走。

……

“喂,小予啊,”

我把小哥客客气气地送走,从兜里抽出一颗红塔山,有些失神,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呆。没半晌,电话响了。

“今晚没安排吧?周五了,工体喝酒去。”

是磊子打来的。“上次跟你说要追一妹子,给兄弟打个助攻去。”

“不去。”大早上被人扰了清梦还吃了瘪,我没好气道。“我在河北上班,回来得俩小时。你让我下班去桔子酒店接你俩?”

“说笑了小予。”磊子嘿嘿一笑,“你一实习生,哪那么多事儿。今天早点回来。我跟你说,我感觉我俩快成了。刚刚人主动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哪打听到我手里有个标,正好姑娘家公司想要。不过你倒也可以晚点过来,来了直接叫嫂子。”

“屁。”我啐一声,“你又在泡哪位地主的千金?八字还没一撇,就想让我叫嫂子,想得还挺美。”

“我说你小子怎么起这么早,原来是有美人叫醒服务。”话题一转,我打趣道。

“害,你小子真会抓重点。这都不重要,你过来吧,有话跟你说。”磊子得意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

“上次你喊我问的事儿有回音了。”

我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啊。晚上后宫说。”

“嘿嘿,你早说啊。”

磊子这话一出,早上的烦心事儿立马烟消云散。

我笑得无比灿烂,“兄弟牛逼。晚上见。”

入了十一月以后,北京的叶子便慢慢褪色了。昨晚一夜大风,早上推开门已是一片金灿灿的世界。地上、房檐上、围墙上,小院儿里摆着的躺椅上,皆被金*的落叶拥抱,像晚霞覆盖的乡野,像天使遗落的羽毛。风一来,枝头上的叶子次序落下,伴随着风吹的沙沙声在空中打转,如漩涡,如流水,一片接一片,片片相连,如*金雨一瞬,洒遍京城。家巧儿衔着叶子穿过高压线的间隙,在电线杆上跳跃、吵闹,叽叽喳喳的声音和车辙碾过落叶的嘎吱声合奏,奏一首交响乐,献给多么美好的十一月。

在这绝美的天地里,我一个人叼跟烟杵在一片金*里,像一个呆逼。

今天周五了啊。我想。明天周末,去香山看看吧。

据说周二开始,满山的叶子都红透了。今天通宵把作业交了,明儿带瓶酒,去看看红山头,也许心情可以好一点。

对,最近我的烦心事儿还真的不少。

毕业大限将至,去向还真没有一点着落。考研吧?不想考。一想到还要在学校里待上两年,我就头大。而且读研,钱从哪里来?在北京实习的这段日子,月光不说,和母上那里已经伸了好几次手了。这学期说是在实习,同时也在上课。进了十一月,考试和作业已经到了应付不过来的程度。

而且要说考研,GMAT得准备吧。哪来的时间?

我摇摇头甩去复杂的思绪,看看表,九点了。要去上班了。

……

这半年我一直住在北京。

我自小偏爱北京。最近疫情严重,香港的课改成网课,便在北京找个班上。

家在京北八百里的小城,小时候进京便是全年的大事。小时候的记忆是黑白色的,只记得那时候有火车站旁边三层楼的招待所,医院外挂号的长龙、吓人的流浪汉、台阶上喝光的酒瓶子,还有天坛旁边卖糖葫芦的小姐姐。进京要买通宵的卧铺,窝在烟味呛人的老旧车厢里睡一觉,可以省一晚的住宿钱;十点钟火车便熄灯了,十一点半我和妈妈上车,抹黑爬上最高的一层卧铺,有时候会发现我俩的被子被对面的大叔跨在裤裆底下。那时候还不懂驴打滚小摊儿为啥不卖驴肉,四合院是不是只有四间房,清华和北大上哪个好,还有为什么每次来北京,医院。

后来才懂,医院,所以来北京。

后来,我一流鼻涕就和我妈说,妈,我快不行了,咱快去北京。

我妈说,不用,打一顿就好了。

其实按照母上的说法,我不到一岁,就被推着在北交大的校园里遛弯了。彼时母上在交大读书,我就被外婆推着在校园里东走走,西走走,争当一个校园吉祥物的角色。据说本人小时候极圆润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校园里的海外学生,一个个金发碧眼,见了我都夸好看,争着抢着来和我合影。我也不懂我外婆是怎么听懂他们夸我的,但我想我外婆应该开心的很,晚上还要和下课的娘亲把这件事儿好好说说。

多年后,我走在北交大的校园里,耳边仿佛环绕着二十年前的声音:

“OMG,seethisgoddamnfreakyChinesebaby!”

(这张最快乐)

北交大也是磊子的学校。

磊子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上了大学,他总说,我是你妈的学弟,四舍五入你得叫我学舅。

我说你是你妈的学弟,我是你亲爹。

磊子是西直门地头蛇,北京二十来岁的圈子里,上至哪位二代抽什么烟,下至哪家学校旁边烤鱿鱼好吃,门儿清。这几天我有些事儿托磊子给我打听打听,根据早上的说法,这是有信儿了。

晚上八点,我打车,去后宫。

后宫是磊子的大本营,这里前半夜是一酒吧,后半夜桌椅一撤,改夜店。我光在这捡他,这俩月就捡了五次;一来二去,旁边路怎么走,晚上几点车多,居民区和小卖铺在哪个方向,慢慢也有了了解。后宫开在巷子里,出租车进不去,我常和磊子抱怨,你让我来扛你,提前喊酒保给你扔到巷口。

出租车停在巷口,我拿袖口擦擦皮鞋,梳理一下褶皱的衬衫,自嘲地笑了笑。这身打工装,还真不像来酒吧的。酒吧里的姐姐妹妹看到我这副德行,准背过头笑话。

加之,最近熬夜熬得多,气色差,精神状态也不好,还挂着一副面瘫脸。早上出门急,胡子没刮,隐形眼镜忘了戴,现在脸上挂着副又沉又笨的黑框眼镜,活脱脱一老学究的模样。

待会进了酒吧,姐妹相见不相识,笑问爷爷何处来?

想这些干嘛。我甩甩脑袋,把复杂的思绪甩掉。

老子是来聊正事儿的,聊完老子就走。

我迈下了计程车,单肩背着书包,就进巷子里去。

远远的,就看见王磊这家伙站在后宫院前的椅子上,背对着我,不知在鼓捣什么。

磊子不算帅,但身材魁梧挺拔,皮肤小麦色,脸庞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看着也很精干。他今天梳着一背头,下身穿一三叶草的运动裤,踏着一双白色经典AJ1,上身却套着一件蓝色工人外套,走进一看,原来是在挂后宫门口的彩灯。他踩一只小板凳,一手撑着墙,一手吃力地把彩灯的尾巴甩到围墙的另一头去。

“磊子,你干啥呢?”我走过去,拍一把他练出来的翘屁股。“出息了,找到新工作了?”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我讥讽道。

“哇擦,小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见来人是我,磊子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拍拍手上的灰,随即一手叉着腰,得意道:“今天喊了个装修队,给店面装饰一下。”

见我不解的样子,他哈哈一笑,“来了不少次,发现这家的生意是真不错。我跟你爷爷借了点钱给这家入了股,现在也是个小股东了。”

“老子没借你钱。”又是伦理梗,无聊。

我一翻白眼,随即笑盈盈地拍着他肩膀道:“可以。恭喜王总,贺喜王总。将来多来照顾你生意。”

我搂着他的肩膀进院子里去,嘿嘿一笑,又补上一句:

“对了,上次来抬你的时候,你们店Sean骂你是醉逼,回头记得开掉哈。”

“你别唬我哈。”磊子笑道,在胸口上给了我一拳。

我俩进了后宫所在的院落,向右看去,金边修饰的“后宫”二字悬于正门之上,华丽而瞩目。步入大厅,看一圈下来,我不禁感叹后宫的装潢是真的不错:几百平方大厅被各种艺术的隔断分割成多个区域,大厅背靠一条华丽精致的吧台、对面是直径五六米的舞池;吧台正对的墙面上嵌着一整块电子屏幕,上面流动着彩色线条、男男女女随音乐舞动的剪影,还有各种难以形容的、不断变幻的几何图形。屏幕中央开一长方形的口,DJ台就坐落在里面,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两位DJ正在调试操作台的设备。周围零零星星分布着装潢各异的卡座和叫不出名字的奇异植物。店里的打光做的也不错,音乐放的是王以太的歌,“挂羊头卖狗肉”。最重要的是,酒吧一进门,直接面对着的就是一大面长达十余米、高三四米的金色酒柜,视野里满墙的whiskey向各个角度折射着金色的光,看得人目瞪口呆、分外眼馋。

“今天是周五,九点就开夜店。平时这个点儿是没DJ的。”自从我见到他,磊子脸上得意的表情就没变过。

“这间夜店你能混个股东,得投了个小几百万吧。”我咋舌,回头问他。

“这个数。”磊子伸出五根手指。“买了个位数的股份。哈哈哈。”

“老板牛逼。老板牛逼。”我朝他拱拱手,佯装恭敬道。“现在我不怕找不到工作了。老板,我可以刷马桶。你考虑下我。干净到能给老板喝的那种。”

“恶心死我。”磊子给我一个大白眼,随即把我拉到一旁:“正好说到工作,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眼睛一亮。“等了很久了。怎么样,问到了吗?”

今天到后宫,归根结底不是来喝酒的,也不是来蹦迪的。这一趟过来有没有意义,全取决于磊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事情说来话长。今年暑假,我在一间咨询公司做了三个月的实习生。离职的时候,公司说我表现优异、潜力不错,毕业以后可以回去工作。这间公司也算是行业龙头,底薪不错,前景乐观,还能资助优秀员工去读MBA,是个毕业后的理想去处。我为了这个事儿傻乐了半年,就等着拿了文凭,入职打工,走向人生巅峰了。

事情本来应该是顺风顺水的,前几周却发生了件事儿,让我心里很不踏实。

那天周末无事,约了前同事出去喝酒。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我有意地提起转正的事儿,却被对方岔开了话题。

几杯酒下肚,那哥们还操心起了我的校招进程,直接把我整懵了。

我滴个乖乖。我都有肯西西的returnoffer了,还校招个屁啊。我是一间公司没投,一点心没操。

就这件事,我怎么想怎么不对。

从我有限的见闻来看,这是要撕offer的节奏啊。可是现在秋招都接近尾声了,offer真被撕了,我该怎么办?

想到要毕业即失业,我一连几天睡不着觉。想到磊子人际关系广、消息灵通,我就和他说了这回事儿。

没想到几个礼拜过去,还真问到了些东西。

“我兄弟认识你们一个par,问到了点消息。”磊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团队现在的Headcount有一个,但在你前面有个VIP,据说人家老爹是五百强的董事长。我估计你同事也知道这个事儿,所以一直在回避return的事情。”

“我操。果然是这么回事儿。”

我应该猜到的。清北诚可贵,常春价更高;若为VIP,二者皆可抛。VIP想进公司,其他人先往后稍稍。

磊子说过,在这个圈子里,被撕的offer三分之二都是因为这个。

我开始没办法控制自己苦涩的表情了。这个消息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萧瑟的秋天又给了我重重一击。

反抗么?跟人家几百上千万的potentialdeal相比,你压根没什么谈判力。认命么?准备考研、准备春招吧。要么是另外两年的无聊学校生活,要么是从人家秋天挑完的岗位里矮子里拔高个儿。我本来要穿着西装打领带,做肯西西的咨询顾问了,面对现在这些选择,简直两全齐垮,真他娘的操蛋。

最操蛋的就是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怪自己没早早想到,参与一下秋招。

希望越美好,失望越沉重。我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胸口,苦涩而沉重地看了王磊一眼,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沉吟了半晌,王磊开口了。

“但你先别着急,这事儿可能会有转机。”听了这话,我眼睛一亮。

“我兄弟问到,那个VIP在家里的企业也有position。他现在在和肯西西谈,有可能去里面做一年,也有可能家里需要他,就不去了。所以小予你,还有机会。”王磊认真地说。

“算是个好消息了。”我点点头,心情平复了很多。“这些消息对我太重要了,多亏你了,磊子。”

“我还是在等消息的同时,做一做二手准备吧。”我叹口气。磊子带给我的消息好坏兼半,但至少不只有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就像一剂精神鸦片,在自欺欺人的同时,还是能给我一丝安慰。

但被别人的选择左右命运的感觉,还真的不太好受啊。

磊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默。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决定到外面抽根烟去。

我的心情太压抑了,而夜店里面又吵闹、昏暗,无法呼吸。我需要去外面吹吹风,抽根烟,refresh一下。王磊想跟着我出来,被我拒绝了。此时此刻的我,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

不只是尝试平复一下心情,也要对接下来的几个月,心里有个安排。

我出了后宫,回头看了看这个金碧辉煌的酒肉世界,又想到自己此刻的窘境,心情更加的苦涩。

这世上,总有人拥有着奢侈和快乐,也总有人正失意、堕落,一无是处。这两者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王磊是我兄弟,可我俩不一样。他老爹可以随意地给他五百万在北京开酒吧,可我距离五百万,还有二十年职业生涯。

我距离职业生涯,还有一个狗娘养的VIP。

我苦笑一声,抽出一颗红塔山,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闭眼感受着烟雾顺势而下,占据着我的身体。此时此刻,呛人的气味和身体的不适竟带给我一种宽慰,烟气在我身体里侵蚀着我的健康和生命,于我而言,竟有一分解脱的滋味。

很微妙的轻松感。

我一边放空,一边无意识地走出院落,朝巷口走去。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我刚刚剧烈的心情起落,只是今晚一个小小的前奏。

……

“小予?”我走到巷口,有人叫住我。

我回头,看见来人,整个人愣在原地——

“小花?”

“你怎么在北京?”

參:碎花裙子

“小花?你怎么在北京?你不是在纽约吗?”

我木头一样愣在原地。要我猜个千万遍,我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境,会在这里遇到她。

“我回来了。”小花穿了一条碎花的裙子,踏一双白色小高跟,披着一件*色镂花的毛线外套。长发盘在脑后,两只蝴蝶发卡左右各一落在头发两侧,面庞精致,肌肤雪白,左眼下还点了一颗金色的星星。小花的左耳垂上饰有一颗黑色的爱心,分不清是耳钉还是耳夹。一年前的她从不戴耳饰,这我倒是了解清楚的。

她脸上只是友好的微笑,没有太多的表情,可右手不断地调整着挎包的肩带。看得出来,她对于能在此地见到我,也是相当诧异。

“你怎么也在北京呀?”她眉头稍蹙,随后又恢复了轻轻的微笑。熟悉的微笑,还是那么熟悉的距离感。

“啊…….我上网课,在北京实习。”在这里见到她,实在是太意外了。一分钟前,我还沉浸在对工作的焦虑里,而此时那份沉重已经被浓浓的惊喜代替了。

呃……惊喜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

更准确的表达是,不知所措。十分的不知所措。

我挠挠头,一手慌乱地调整了衬衫的边缘,把抻出来的部分重新系到裤子里。

“也太拼了吧你。”小花撅撅嘴,说道,“你是刚下班么?在这附近上班?”

“没有,没有。我在河北上班。下班以后刚回来。”

“河北?”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

“西二旗。”

“懂了。”

“……”

“你呢?我看你朋友圈,你说买不到回来的机票,不回来了。”这件事不关我事。可我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

小花叹了口气,“纽约疫情太严重了,还是回来好。这次回国有一个月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可不要和别人讲。”

“那当然。”我比出一个OK的手势,“顺便说一句,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哈哈,谢谢你。”小花捂着嘴笑,一边说:“你也更帅气了。这副新眼镜很适合你。”

“别拿我打趣了。”想到自己老学究的样子,我一瞬间羞红了脸。

“咳、咳,”我假装咳嗽,缓解下自己的尴尬。顿了顿,我看看她精致的妆容,忍不住问道:“这么盛装打扮,今晚有约吧。去后宫?”

“嗯哪。”她点点头。虽然早已猜到,但心情还是说不清的复杂,说不清的不是滋味。

“你以前可是从来不来夜店的。”我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来今天这位,可是很重要的人。”

“你想多了。”小花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聊点事情。”

“懂了。”我点头。一年不见了,小花变了好多。是成熟了吗?不知道。只知道是越来越陌生了。

“你呢?你住这边吗?”

“啊……对。”*使神差地,我撒了谎。想想和小花一起进后宫,想想和她身处在同一间夜店里,看着她和另一个男孩子喝酒、聊天、在舞池里扭动身体——我保证对方一定是个男孩子,我一看小花的打扮就明白。

我做不到。我要立马离开这里。立马离开,越快越好。今天晚上,我不会再进后宫的门。

我褶皱的蓝色衬衫、短一截的西裤和灰尘擦不干净的破皮鞋给了我完美的掩护:没有哪个客人这么穿着去酒吧。我说我回家,小花没有理由不信。

“我住附近。下班,刚回来的。”夜色已浓,周围已经是华灯初上。我们站在巷子口聊天的时候,周围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接踵出入,又有三三两两在巷子口抽烟、侃大山,烟雾从几人指间向周围弥漫,缓慢地升起、飘散,在高处变得稀薄,夜里的灯光穿过烟雾变得朦胧,一瞬间,像虚幻和难以捉摸的记忆碎片。

“这附近很多酒吧和夜店。到了晚上,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人。可别喝太多,被人家捡尸了哈。”从烟雾缭绕的灯光里回过神来,我眨眨干涩的眼睛,看着她说。说到“捡尸”两个字,我滑稽地做了一个把人扔起来、扛在肩上的动作。

她明显没有注意到我的走神,噗嗤一笑:“放心吧,今晚不喝酒。”

“怎么可能。来了夜店不喝酒,人家男孩子不会不开心吗?”我反驳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男孩子开不开心干我屁事?不开心最好,不开心死算了。我心里想着。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子?”小花反问。

意识到说错了话,我忙摆手,然后挠挠头:“呃……我也不知道。我猜的。男孩女孩都好哈,开心就好。”

“最近忙么?毕业去哪里?”我岔开话题。

“还好。忙毕业考试。你呢?”小花双手背在背后,双脚次序地抬起又放下,想必是和我站了许久,已有疲惫。

“你累了就进去,没关系。”我说。想到毕业的事,刚刚的焦虑和失落又重新汹涌地涌上心头。“我还找不到工作。最近比较焦虑。毕业可能就要失业了。哈哈。”我苦笑着挠挠头,自嘲道。“你呢?”

“不会的。我相信你。”小花握紧一只拳头,做出打气的动作。“现在这个时代机会很多。有能力、有资源,哪怕没有公司要你,创业就是了。”说到这里,小花眼神突然暗淡了一瞬。“我倒是有些毕业出路,只是不太理想。再努力给自己争取吧。”

”我会努力的。花老板也加油,小予相信你。”我也做出一个打气的动作。

因为一些原因,我从没担心过小花找不到工作的问题。

“花老板、花老板的,你还和以前一样,爱耍滑头。”小花笑着说。语毕,她低头看看表,叹了口气,指了指巷子深处。

“咱们先聊到这里吧。我要进去了。朋友等的久了。”

我一愣,随即点头道:“嗯嗯,好。”

从见到她的第一瞬起,我便开始盼望快一点结束我们的对话。我面对着她,却感觉到两条腿扭曲地朝向身后,每一瞬间都想突然转身,落荒而逃。

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我心里的声音不断呐喊着,要我和她快点告别。我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快走吧,快走吧!”

奇怪的是,每一个可以结束对话的机会,我都不舍得利用。我不停地想逃,却又不停地想和她多说两句话,多了解她半分。她说要走的瞬间,我如释重负,却同时堕入深渊。

“别喝太多哈。”我脱口而出,又多嘴一句,“虽然不关我屁事。”

“不会的。下次见咯。”小花走上前,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

感受着小花身上的温度,我的情绪又突然汹涌了起来。小花转身要走的瞬间,我*使神差地突然拉住她:

“下次……下次什么时候啊?”

她先是一愣,脸上隐约抹上了一朵红晕,摆了摆手示意我放开她,随后轻声说:

“我朋友说香山的叶子红了。有空一起爬山去吧。”

“好啊!”我急说。“我也想去爬。那我们回头约时间。”

“好呀,我走咯。再见啦。”

随即,我二人挥手告别,她转身、离开,越走越远,消失在后宫的门口。

“多保重。”我目送着她离开,心情一点、一点低落下去。

小花走远,我立马开始责怪起自己来,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

刚刚我是不是显得太失礼了?小花明明没有打算给我再见,只是分别时得体的客气话。我怎么可以那么冲动?

唉。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一年了啊。我跟自己说。

上次和她见面,还是我们分手的那天。

这一年里,世界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大事。世界封锁、多国暴乱,许许多多的生命经历着许许多多的苦难;在这许许多多的苦难中间,我穿梭在乱作一团的世界之中,虽历经颇多,但心中从未被伤害分毫。真正让我痛苦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我又梦到她,成千上万遍。

可惜的是,还未来得及在回忆里沉浸太久,远处的声音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花总来了,等你很久了。快里面请!”

……

你妈的,王磊?!

肆:

奇妙奇妙真奇妙,世界真鸡儿小。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王磊出现在后宫的门口,破旧的工人外套早已换掉,穿着一件oversize的棒球服,反戴着一顶蓝色的平檐棒球帽,一副地痞流氓的某样。

感情小花要见的人,就是王磊?好嘛。

磊子衣服换得人模狗样,再联想到他今早讲的那些话,我不禁恍然大悟。

好个追妹子,原来追的是老子的心里人。我还真是一傻逼,还帮你打助攻,我要是当时答应了你,恐怕现在要先给自己头上来一酒瓶子。

此刻我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怒火不断地涌上我的心头,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有预感,我今晚恐怕会做出些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我伸直喉咙,张开嘴,想要大声的喊出声来。我心中有一百句骂娘的话想喊,可最后只是长了张嘴,没有吐出一个字。

小花在这里,小花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始终没有办法在她面前做一个当街骂娘的混账东西。

我身处在人群中,王磊没有注意到我。不对,王磊完全没有往巷子口的这边看上一眼,他的心里只有女人。在我愤怒又震惊的注视下,两人简单寒暄过后,便一起进了院子里去。

随着两人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怒盯着的双眼逐渐失去火热,满腔的怒火被一种沉沉的无力感汹涌淹没,一瞬间又转化成了一种难言的悲哀。

说实话,我没有立场感到愤怒。也没有立场去骂我的兄弟,王磊。

不管小花跟我以前是什么关系,分手了便是路人。更何况,我曾向小花发誓,说无论她以后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给她祝福。

而王磊是我最好的兄弟。他也不知道小花是我前任,我从没给他说过;这事儿也不是他的错。

对呀,大家都没错。

可是为什么这种没天理的巧合,总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前有offer被撕,后有好兄弟在泡心上人。水逆也已经不能形容我了。

水星逆行?不。水星炸了。

我被无尽的悲哀吞没了。今天,这种感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

别着急,小予。说不定他俩只是普通朋友呢?说不定磊子的暧昧对象还没来呢?

我想。

抱着这种想法,我*使神差地混在人群里,贴着靠近后宫的围墙,朝后宫的院子慢慢挪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去证明一件自己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如果真被我看到两人拥抱甚至接吻,我可能会当街晕死过去。

相信我,这一点都不夸张。

好消息是,我现在已经恢复一些基本的理智了。我的心中烦躁异常,迫不及待得想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可越到此时,我越要提醒自己: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前,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傻事都不要做。

顺着墙沿溜到后宫的院口,我听到磊子和小花在院子里的声音。

“……你朋友遇见这种事,一定心里不好受。没关系,我们等他一起进去吧。”

“是。但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了。花总,我这兄弟做过咨询,也做过券商,能力挺不错的。我今天叫他过来,咱们认识一下,你要看他不错,也给他推荐推荐工作吧。”磊子的声音传出来。“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赶快回来。”

“哎,别催他。推荐什么的都好说。我想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不着急。”我听到女孩子的一声叹息。

我紧贴着围墙的边缘,已经愣在原地,心中百分之一万的五味陈杂。

命运弄人啊。

感受到路人异样的目光,我把头低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翻着手机。

“……不好意思啊。早上你打来那么多电话,我没有看到。当时在洗澡呢。”小花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的,那么早去吵你,我也挺不好意思的。”磊子说。“只是早上有了好消息,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哈哈,看来那个标王总是帮我搞定了。”院子里传来小花的笑声。“回头得好好谢谢王总。”

“哪里、哪里。”

“啊,不好意思花总,我接个电话。”

——没错,我打来的。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招标、早上的电话,看来所谓的“嫂子”无疑就是小花,真相大白,可喜可贺。听到小花的最后一句,我转身朝巷口走,边走边打了磊子的电话。

电话接通,我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我感觉我的心上人在离我越来越远,我也感到我打小的好兄弟王磊也在离我越来越远。可能我的心里感受到了不只是愤怒、无力、自嘲,更是一些叫做恐惧的东西,我极力地想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一切。我的本心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想要阻止这些荒唐的事情发生,可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些事,根本上无人可以怪罪。

也许小花跟了小磊,也会挺好的吧。我甚至这样想。

“喂?小予?你在哪呢?”王磊在电话那头说。“我朋友到了,快回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额……好的,替我问个好。”我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心情……有点糟糕,你出来跟我聊会儿吧。自己出来就行,让你朋友先在里面坐。”

“你在哪,我俩一起来找你。”磊子讲。

“不用不用,我跟你聊点私人的事儿。”我忙说。“你出来巷子东口找我吧,就聊五分钟。麻烦你朋友了,别跟出来。”

我已快步走到巷口,找了一棵树躲在后面,确保小花如果跟出来,第一时间看不到我。

“好吧。你等下我。”磊子无奈得说。“花总,我先带你进去坐,我去找下我兄弟。”

十几秒后,电话还没有挂断,我按下了“结束”键。

然后靠着那棵树,闭上眼睛,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

“小予,你咋样?怎么这么久,你恰了多少根烟?”

磊子找到我,笑着在肩膀上给了我一拳。

“跟我进去吧。人都到了,快去见一见,嘿嘿。”

我没有看他,本就无力的眼神逐渐地落寞下去。

“喂,不至于吧。”看我情况不太对,磊子两手抓着我的双肩,使劲地摇晃了几下。“不就是一份工作嘛。爸爸我有资源再给你介绍就是了。在这丧个什么劲儿啊?这可不像你。”

“嗯......”我挣开他的双手,扭开头,回避他的眼神。

“你俩……好了多久了?”我*使神差地问道。

“好什么呀,还没在一起呢。”磊子说。“你怎么了?这么不对劲。”

我摇摇头。“不是,我问你俩聊了多久了?现在进展如何?”

“两个多月吧。小姑娘人挺好的,她家里挺优渥的,可自己没什么公主的性格,善良、通情达理、没太多心计。我好久都没遇到一个这么让我心动的人了。但我俩进展吧……”我的余光看到王磊皱了皱眉头。“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这事儿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忙摆摆手。

我继续回避着他的眼神。两个多月啊。你俩应该还对彼此没什么了解吧。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这又关我屁事儿呢。

我了解磊子,这家伙虽说表面纨绔、风流、玩世不恭,可对待女朋友是一顶一的好。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是全部知道的。

“没什么。”我轻声说。“我是说,确实是好久没见你小子动心了。”

“上次你说想谈恋爱,应该还是两年以前吧?兄弟我为你开心。”我扯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继续说。

“听你这么说,这姑娘还真不错。可要牢牢抓住人家啊,对人家好点。”

我假装看了看表,笑着说:

“我公司又给我派活儿了,我得先回了。你俩好好聊哈。”

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完,我没有等他回话,也我没有再看他,决绝地扭过头去。

谁成想,视线的尽头,那个穿着*色披肩、一身碎花裙的女孩,正朝着我俩急走过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了半天的人,还是来了。

“秦予?王磊?你俩认识?”小花走进,定眼一看,惊道。

“王总,你刚刚说到的好兄弟,是小予啊?”

没错,哈哈,你说巧不巧。

“我去,小予,你认识花总啊?”王磊也惊得呆在原地。看着小花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想想我刚才怪异的表现,我想磊子心里或许也有了几分猜测。我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尴尬到了极点,竟然反而笑出声来。

对不起了,王磊。我不是有心告诉你的。

“对。花总是我大学同学。”我苦笑道。

“嗯嗯。今天真是太巧了。我和小予也一年多没见了。我们俩……”讲到此处,小花张了张口,把后面的话吞到了肚子里。随即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随即别过头去,不再看向我们。

我们三人相对而立,沉默无言。

那是我人生中,最尴尬的半分钟。

“额……”王磊首先打破了难堪的沉默。“这不挺好嘛,大家都认识。要不,咱们进去,叙叙旧?”

他也是心思细腻之人,自然能察觉出此刻气氛的怪异。

这样尴尬、这种情形,面前的二人若不是有天大的过节,便是一对旧情人了吧。我想他也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或是想要试试我们的反应,于是提出了大家一起坐坐这种荒唐的选择。

“不必了,我们刚刚叙过旧了。”小花先开口了。

这也是我的想法。

小花低着头,用余光悄悄地看看我,眉头轻皱,牙齿不住地咬着下唇。她看回王磊,又看看我,清澈的双眼此时闪烁出无比复杂的神情,充斥着意外、责吝与惋惜。

我和磊子保持着沉默,各怀心事。

半晌,她似是决定了什么。

小花走上前,友好地同磊子握了握手,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轻声说:

“感谢王总的盛情邀请,太不好意思了,今天家里还有些事,我们之前聊的生意,改天再说吧。”

随即,她微笑着转过身,朝我伸出右手:”也很开心遇见你,小予。我们下次再见。“

“好的。下次再见了。”

伍:快樂生活

小花自己走了,说叫了车来接,没要我们送。

王磊看着小花走远,在我旁边蹲下,从我脚下的烟盒里抽出一颗烟、点燃,看着天空吞云吐雾了起来。

“前女友?”

“嗯。”

“你跟我说过这一任么?”

“说过。”

“是哪个?一起去迪士尼那个,初恋,还是白月光?”

“我老stalk人家朋友圈那个。”

“……”

“作孽啊。”磊子无力地长出一口气。

“也是。小花本科也是薄扶林技校。”磊子自嘲地自言自语道。他转过头看向我,“你们技校就一个女的,对吗?”

我苦笑。

“我也希望。”

又是无尽的沉默。

……

“你刚刚问我进度怎么样了,你没让我说完。”磊子蹲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树下的落叶上。

“其实抛开你俩的关系,我俩成的可能性也不大。”王磊自嘲地笑笑,看我惊讶地看向他,继续说:“其实我去找你之前,我试探性地问她,周末有什么安排。你猜她说什么?”

“她说什么?”

“她说,约了一个重要的人,要去爬香山。”磊子苦涩地笑了笑。“我想今天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和她也不用再见面了。本来要介绍给她的那个标,现在看来也不用给她安排了。”

“你说什么?!”我惊得想要站起,可蹲久了的双腿发出无力的呻吟,我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我说我和小花不会再见面了。我们没可能了。”他重复道。

“不,不是这个。”我慌乱地转过身抓住他的胳膊:“你刚刚说什么?有一个重要的人,一起爬香山?”

“对。听那语气,恐怕心里有人了。”王磊继续苦涩地说。

此时我的心里,仿佛点燃一百万朵烟花,同时绽放。

我想到小花见我时紧张的样子、想到她对我找工作的鼓励、想到她知道我和磊子认识时看向我的微妙的眼神,再想到我拉住她手的时候,女孩脸上一抹而过的红晕……

妈的,原来事情是这样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柳暗花明、咸鱼翻身。

峰回路转、枯木逢春。

鱼跃龙门、否极泰来。

绝地反击、翻转乾坤。

……

我太快乐了。

世界关了我一扇门,还会给我开一扇窗。

原来我白崩溃一晚上。原来这一切都是误会。

不:我以为兄弟在泡前女友,确实是兄弟在泡前女友。

但我以为的前女友,有可能不再是前女友。

此刻,我就是全北京最快乐的爷。

谁说一别必两宽?谁说破镜难重圆?只要两人心里还有彼此,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一时间,持续数月的压抑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心中浓郁的惊喜,以及对未来翘首顿足的期待。

我这个傻逼,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我就应该追上去,送小花回家。

哎呀,我真是太快乐了。

我快乐到抓住眼前这个十分钟前还恨不得打死的男人,用力的亲吻了一下他的脸蛋子。

“你小子疯了?”王磊一把把我推开,骂道。

“我去,和她一起爬山的人就是我啊。”我乐呵呵地笑道。

我把今天和小花如何见到、最后怎样约好一起爬香山的事情和王磊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话说完,王磊感叹道:“挺好的。如果她真愿意回头,兄弟也祝福你们。”

我搂住他的肩膀,也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我也不想再说了,太尴尬了。希望磊子你能理解我。”

“这有什么理解不理解的。”王磊给了我一个白眼。“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那个姑娘。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我认识她的时候,打死也没想到她就是你那心上人。”

话虽这么说,我却能从磊子的语气里,觉察出几分深切的心碎。自从两年前和前女友分手,磊子始终没有再恋爱过。他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尽力不去想感情的事情,只忙活着赚钱,呃,还有喝酒。

我能想到,他会非常难过。

我俩就这样看着路灯发呆。

“我要是认识好女孩,再介绍给你。”我自言自语道。

“谢谢兄弟了。工作的事,我也帮你再问问。”王磊也自言自语道。

“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爱情会好起来的,工作也会好起来的。

命运就像海上的波浪,时疾时缓、时浮时沉,时而被黑暗的闪电击碎,时而重重地拍打在礁石上,使你痛不欲生;可波浪又柔软、坚韧,即使被打碎数千次,也能融入生命的洪流里,重新汇聚、痊愈,随着时间的洋流翻滚;漂流到下一站,也许是阳光正好的沙滩,也许是春回复苏的码头,也许风平浪静,也许遇见探出水面的蓝鲸,在海豚跃起的瞬间,携带着浪花,奔向太阳。

我曾经的烦恼都会是一时的,终会像如今春暖花开;磊子此时的心碎也会是一时的,他终会遇到一个更加善良、美好的人,而且不再是我秦某人的前女友。

痛苦和悲哀终究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最终陪伴我们的,还会是那久违的幸福。

我闭上眼,期待着周末和小花的见面、侥幸地盼望着offer顺利地发放,憧憬着触手可及的、美好的未来。

“走吧,磊子。今天喝点酒去,算我账上。”我笑着说。

“走吧。今晚不醉不归。”磊子笑道。

我微笑着把手放到王磊的胳膊上,准备扶他起身。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了萧瑟的夜空——

“欢迎使用共享电动车!”

(Creditto:FrankYoung)

寫在最後

一万五千多字,写到最后精疲力竭。希望我的一番胡写乱写,大家能看懂。能读完的朋友,点个赞,让我看看有多少好吗?

不用点在看,点个赞就行。

本文内容完全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最后,感谢你阅读我的文字和影像;希望你能喜欢。

DarkroomYU,在这里,给你讲三维的故事。

CHRISL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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