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草坪上站着一只兔子。窗前的土壤里发芽了。沙发上的猫竖起耳朵,跃到地上,伸了个懒腰。身后突然响起哒哒哒的敲门声…
“来我屋喝几杯?”室友胖子站在门口,一脸睡眼惺忪。
“你有故事啊?”我笑着问。
“来嘛来嘛,你明天就要搬走了。”胖子身后挤出一个脑袋,是胖子乐队的大提琴手,大家都叫他短腿。
短腿拉得一手好琴,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你这大提琴一走,眼泪哗哗流,大提琴一停,立马喝一瓶。”
胖子从他衣柜的一个隔间里,选了一瓶白葡萄酒。我们三个,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盘腿坐在床上。
短腿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口,对我说:“你看,我们多义气,为了给你送行,胖子把珍藏的酒都拿出来了。”
还没等我说话,胖子就白了一眼短腿,打趣地说:“你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解解馋吧。”
我轻轻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工作要离开这个城市,其实很不想搬的。”
“是啊,你走了我们再也蹭不到你那么好吃的饭了…”胖子说这话时候表情都要哭出来。
“哈哈,戏精,有点过了啊。”我说。
短腿倒是突然严肃起来:“你们说,都说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可是为什么,总要经历各种离别呢?”
“那不是很正常,没有人能陪你从生到死啊,都是一段时间而已。”我说。
“你看得倒挺开,话虽这么说,不过还是感觉越长大越没有那种真挚的感情了。”胖子说。
阿云嘎,王晰《往日时光》
短腿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些:“是啊,我初中时候转学,那天在楼下搬家,被旁边上补习班的同学撞见,于是跑去小卖部买了个本子送我,说是离别礼物。结果引起了羊群效应,一起来上补习班的同学全都围了过来,反正那天小卖部是发了,哈哈。最后还是老师闻讯赶来把他们疏散走的,顺便鼓励了我,并目送我上车离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好,大家都诚诚恳恳。”
胖子一边听短腿讲述,一边从桌上拿起一块肉松小蛋糕塞进嘴里。“真羡慕你有那么多好朋友,那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几乎没有了。就算能联系的,也不想联系了,因为早就已天各一方,物是人非了嘛。”短腿说着,但眼里却流露一丝哀伤。
刘昊霖《儿时》
“有一句话谁说的来着,‘重温旧梦就是破坏旧梦’,不联系也许是好事。”我说。
突然陷入沉默,胖子若有所思了一会说“其实我最近倒是总是重温起一些事,关于一个人…”
“说说说说……”我和短腿都几乎同时做出了吃瓜的姿势。
李剑青《平凡故事》
可能是借着酒劲,胖子也没有很不好意思,讲起来他的故事:
那天看见一句话:“梦回两小无猜时,一笑红颜耳畔轻。”脑海中会浮现四个字:青梅竹马。
和她见到的最后一面,应该是我们两家的一次聚餐,席间,她妈妈突然问我和她:“你们怎么不说话?你俩不是挺好的的嘛…”好像那天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假装一边吃着,一边听大人们聊天。
她的妈妈和我的妈妈是好朋友,我比她大一岁。
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我们经常一起去上课外的英语班,下课后我妈妈和她妈妈来接我们回家,因为不是特别远,就步行。
两个妈妈并肩走着聊天,我们俩就跑来跑去的,每次路过一个批发市场,我们都会要5角钱的硬币,去买2根火腿肠,一人一根,只记得是红色皮的,面粉含量很多,可是吃的很开心。
SleepingatLast《AlreadyGone》
记得当时我搬了新家之后,她来我家玩,我们会把床当蹦蹦床,会藏在衣柜里、躲在桌子底下玩捉迷藏,然后被屋内的大人告密,一下子被发现…
可能是因为玩的太嗨了,妈妈生怕我们两个把家里什么东西弄坏,便叮嘱我,人家小孩子在家里闹,她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希望我能“管一管”这个妹妹。我妈妈是好意,我也答应了,可是却发生了这样一幕:
一次我们两个在客厅玩,她总是要去摆弄立在那里的音响,我知道那是爸爸新买的贵重玩意,便叫她不要乱碰,但是小孩子当然越不让弄越弄,于是我伸手去阻拦,她被我推到地上,摔了一屁股。
虽然没什么事,我也没有道歉,也没有拉她起来。可是这件事让我每当想起,都会觉得有些内疚。
郑钧《刀》后来见的就少了,有段时间我变得特别内向,遇到认识人绝不主动说话。马路上遇到班主任,转身就跑,跟老师打个招呼能吓死我。遇到小时候的玩伴,也会假装没看见或不认识。但是遇到了就会尴尬的要死。于是那天在车站就遇到她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假装没看见,但其实我们都知道看见了。她见我欲言又止,又走近了一点,我还是没说话。
现在的我很想回去给当时自己一巴掌。
马頔《一首俗歌》
我和短腿静静的听完了整个故事,就仿佛自己也变成了胖子,变成了他的视角。只是不知道如何评论是好。
我开始怀疑,回忆是不是只是一场梦,一种错觉。
据科学研究说,人的记忆都是碎片的,当回忆的时候,人往往会进行合理性空白填补,也就是说,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我们以为的经历,可能并不完全是真正的事实,而是一个自我美化过的版本。
岁月这把杀猪刀,把自己的过去都刻坏了。
李宗盛《新写的旧歌》
我想起一个摔碎的啤酒瓶。
那是夏天的傍晚,我和一个朋友在天台上借酒消愁,一杯敬明天,一杯敬月光,酒喝光了,我说:“你等我一下,我下去买一点。”
等我上来的时候,地上是她摔碎的酒瓶,月光下,并不能肯定她脸上的是洒到的酒还是眼泪。两人沉默不语,可能该说的都在酒里,在被摔碎的酒瓶的酒里….
周深《蓝色降落伞》
“这就是成长吧,长大必须要面对的很多事。”短腿突然打破这沉寂。
“嗨,咱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到70岁,离老这个字还远着呢。”胖子笑了笑说。
“可身上却有了岁月的痕迹,哈哈。”
李健《童年》
“我写过一首歌,关于过去和离别。”我说。
“来来来,唱给我们听听。”短腿随手将靠在墙上的吉他递给我,好像终于可以从乏味的回忆中脱离出来。
“我这首旋律性不是很强,跟说话差不多。写这首歌的时候正是民谣很火的时候,当时喜欢宋东野…”我本能的欲扬先抑了一下,就好像这样说,就会让我的歌变好听一样。
“行了,别害羞了,赶紧”胖子催促道。
“好吧好吧…”
木心《从前慢》
5月的夜里,依然有一丝凉意。屋子里的三个人,围炉夜话,明天又是一次离别,可谁说,长大了就没有真挚的感情了呢。
关于回忆,留存心底。关于过往,就相忘江湖吧。
“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
鱼能忘掉水的存在忘掉一切说明它在水里自由自在畅游,鸟在风中翱翔的时候不必知道有风的存在。
相濡以沫并不是好的处境。所以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们无法靠过去而取得现在的快乐,也无法将时间永远定格…
这首歌送给曾经的我们,和正在离我而去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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