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狗

首页 » 常识 » 常识 » 原平南坡村知道洞嘴,知道变向岭河神
TUhjnbcbe - 2025/4/10 0:10:00

我的村子叫南坡。这名字土得掉渣,不过却来得直接,不就是整个村子座落在向阳的一面坡上么,不掩饰,不虚伪。这倒不怪我的先祖,你想,那些满脑袋顶着高粱花子随意在崖上掏洞栖身的农人,他能想出花花绿绿诗意的名字来么。

南坡村是个一家村,绝大部分村民都姓王。据王家族谱记载,王姓的先祖是明洪武初年移民到此地的。迁居而来的是叔侄三人,一个叔叔,两个侄儿。没过几年,其中一个侄儿嫌这地方干苦,又迁至同川王东社村。南坡村究竟是王氏叔侄来后才建立的还是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立村有人不得而知。据市县两级文管部门探测,在我村东南角的风嘴垴和东北角的洞嘴上,各有一处古人类活动文化遗存地,并挖出不少器物。这实在是太遥远了,只能说明远古年代这块地方就有人类活动,并不能作为南坡村立村的证据。不过,根据当时的户甲编制推测,叔叔辈的属一甲,侄子辈的属九甲,可能当时已经立村,可为什么其他的种姓早已迁徙湮灭,唯独王姓一枝独秀、长盛不衰呢?王姓现在已繁衍二十四、五代,而村里的几家杂姓也是后来搬迁而来的。在九甲的族谱里有一首诗:祖宗虽远祭祀诚,家传唯有读与耕,忍让待人免争斗,勤俭持家世代隆,先辈豪强后世衰,父兄忠厚子孙昌,孝友家正真富贵,积德门第胜遗金。这诗虽说不怎么合辙押韵,却是先祖几百年血泪生活的总结,也从侧面道出了王氏一族繁荣长盛的秘诀。

作为王氏二十一代孙的我曾私下揣度,为什么先祖落户栖身不在一马平川的地带,偏偏选择了高高在上的黄土高坡?元末明初,战乱频仍,兵燹遍野,崞县作为一个大县,才仅有一万多人。为躲灾避祸,选在高崖上栖身不失一个明智的选择。再者,老年间滹沱河洪水泛滥,东逼崖底,多少年后水位西移,才让出肥田沃地,至今那北海、小海、中小海等地名应该是河水泛滥的印证,还有,建在村旁远离滹沱河三二里祭祀河神的河神庙也应是一个旁证。不过,这些仅仅是我的猜想,不足为证。

南坡是个中等村子,人口左右,有土地多亩。民国之前,南坡村属长乐都,民国后属五区,曾是区公所所在地。

南坡在崞县城的东北角15里处,在滹沱河枯水期走对河直达县城,也就10里左右的路程。南坡的地形两沟夹一梁,村子就像羊屙的粪蛋蛋一样,稀稀拉拉地散落在这道梁长长的一面大坡上。村北的这条沟深且宽,叫大沟;村南的沟短而窄,但土地平坦肥沃,又有水浇灌,村人常种些蔬菜,因而叫作菜园沟。两沟都有泉水,大沟泉大而盛,县志上记载叫南坡泉,是县里的大泉之一。两泉流出两沟汇成一条小溪,成为孩子们的乐园,泼水,戏鸭,捉小鱼,抓蝌蚪,乐此不疲。冬天结冰,打滑擦,溜冰车,鼻青脸肿愈发精气神十足。然而好景不长,大约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菜园沟泉水越来越少,村民赶紧把泉圈砌起来,成了大家洗衣做饭饮牲口须臾难离的救命水。几年后,大沟的泉水也流不出来了,南坡成了真正的干南坡。

湿也罢,干也罢,有水没水生活还得继续过。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早年南坡村的老先人们就是这样选了面南的高坡栖身。然而几百年后,不肖子孙们却人往低处迁了。先是沟里,再是沟外,由一变三;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或许是没了兵燹的祸乱,或许是坡沟的生活条件太不方便,南坡村又由三变一,一家不落地全部搬迁到一马平川的沟外(因背靠土崖,崖上开满山丹花,故称山丹沟底)。一伟人曾说过,人间正道是沧桑,南坡村的变迁正好印证了这条真理。

尽管南坡村经历沧桑巨变,但保留下来的文化遗存却少之又少,洞嘴就是首屈一指的好的所在。所谓洞嘴,就是一溜长蛇阵南北方向排列的黄土高崖,突然扭向西南,扭出个不大不小的嘴子来,而嘴子上又有个不大不小的洞。洞嘴这名,起得跟南坡一样,俗不可耐,但它的传奇却叫人咂舌不已。先说这嘴子吧,嘴子前是南北方向,可一过嘴子就变成东西方向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所以村人喊它变向岭。至于洞就更神化,它跟一个传说触在一起了。据说,我们这一带远古时期并没有这逶迤的土崖,有一条巨蟒每天晚上要从东山爬出来,静卧在滹沱河边吞吞吐吐地喝水练功。有个村子的有钱人听说这蟒蛇修炼了几百年,身上有颗价值连城的宝珠,想攫为己有,就派狗腿子在蟒蛇爬行的道上埋了许多把尖刀。与人为善的大蟒被划破肚皮,愤怒的它把最后一口水吐了出来,把狗腿子、老财及他的万贯家产都冲到滹沱河里去了。蟒蛇回不去东山了,伟岸的身躯化作蜿蜒的高崖,而洞嘴正是它俯身喝水的脑袋。大蟒不愧是与人为善,死后还要为人们指引方向呢。蟒蛇死了,但精神化而为仙,屈身于洞嘴的洞中,于是就有了许多蟒仙助人为乐的传说,有了许多顶礼膜拜的乡民,有了一座祭祀跪求的小庙。这座小庙我是见过并磕过头的,很小很小,明三暗一,外面看似三间,进去实则一大间。庙外有碑,刻录了上布施的人等,明确标明建于民国二十二年。听老人的老人讲,早年间洞嘴上还曾有过庙宇。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次去县里办事,无意中发现一本书,好像是叫原平县地名录,随便翻了起来,觉得很有点意思。更难能可贵的是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旧崞县八景之一的“仙洞藏春”,竟然是在南坡村。仙洞藏春我是早听说过,但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不仅我不识,也没听村里人说过。我如获至宝,不停撰文作诗,在各种场合宣传。宣传归宣传,但心里一直很虚,因为我一直不清楚这个仙洞究竟在哪儿。我曾在我村的沟沟梁梁几上几下,觅得几个洞,可那只是储物藏身人为掏取的,虽然也土赤气温,但绝没有王朴老神仙一榻仙居四季如春的盎然气息。思来想去,只得把这藏春的仙洞跟蟒仙洞合二为一了。

王朴何许人也,为什么叫他老神仙?这是个传奇人物。王朴,字纯甫,辽东广宁人。贞祐初(),他任金朝行省员外郎。就在他刚任员外郎的这年,他因公干来到崞县,想不到千里迢迢,一到山清水秀的崞县就立马被迷住了,什么鬼公干,什么中层干部,统统去它娘的吧,立马辞职不干修身向仙了。据说,他一生在崞县修建了几十座神清观,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的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隐士。王神仙不仅有钱,还命长,硬生生活了86岁,不叫老神仙还能怎么称呼。现在,东松彰、沙沟、唐昌、孙家庄等村还有他的后代大量存在。几十座的道观现今也只有一座神清观存世,就在离南坡村北十里的东松彰村。

王神仙有诗曰:“秋窗黄叶落,是我入窝时。待到出窝日,梨花雪满池”,说的应该就是这样入洞修炼之事吧。不过,还有问题,如果王神仙蟒仙同居一洞,一人一仙如何和平共处,如脾气再急点,免不了口舌之争甚至皮肉之痛。我把此种想法说给一发小,立即遭到怼对:咸吃萝卜淡操心!遭遇怼对倒也不恼,我想开了,确实想得多了,人家是谁呀,都是神仙级别的,会为琐事吵嚷动手吗,小看人家的修养了。再者,退一步说,“洞有三门”“中窈窕而曲折,境静雅而幽深”,各居一段不相安无事了么。前不久读到一篇文章,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叫南坡洞嘴有二仙,说的就是蟒仙跟王神仙的事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

南坡还有个值得一提的地方叫河神庙。河神庙在村西,原白公路从它的东边蜿蜒而过。河神庙是专门祭祀滹沱河神的,究竟建于何年不得而知,我曾问过村人都摇头不知,也曾攀梁上房,企图寻找出蛛丝马迹,终无结果。一位熟悉河神庙的老者曾经给我画过一张细致的河神庙图,可惜我疏于保管,已经找不到了,但大体的情况还记得。河神庙占地十来八亩的样子,呈长方形。原来的庙门是朝西开的,正对着两三里地的滹沱河,一进门是个小院子,正面是个小戏台,老年间祭河神期间是要唱戏的。戏台东边就是三间大的大殿,里边供奉着法相庄严的河神。大殿东又是个空院子,两边盖有厢房。后来河神庙日渐式微后,戏台和西门都拆了,从南北开了两个门。

河神庙的功能当然是一年一度的祭祀河神了,但它更重要的任务是拆建维护板桥。对于板桥,现代人可能十分陌生了,可对早年间的人们来说,是难以离弃的交通工具。老年间的滹沱河可不像现在这么温柔,涓涓细水,似乎一个跨步就迈得过去。要想渡过汹涌澎湃的滹沱河,就得搭桥,那时也没技术和财力造钢筋混凝土大桥,于是板桥就应运而生了。

板桥是个费工费时费料费人的营生。首先得储备大量的木桩和木板,木桩长丈余,得杭育杭育将一半甚至三分之二部分砸进河底,再杭育杭育将十米左右长二尺来宽一寸多厚的木板架在木桩上,三四里宽的河上得打多少根木桩得架多少块木板?这还不算,秋天好不容易架起桥,到春末还得赶紧拆掉。为啥?还不是怕夏季一场大洪水板桥就荡然无存了。所以,这河神庙就成了板桥木料的存放场所和匠人的休憩之地了。我估计,这板桥来得不易,耗时靡财,决非是仨人俩人或一个村子能支撑下来的,不光南坡,大概得把周边南北王就、水沟村都算进来才是。

之后,板桥没有了,河神也不祭了,空荡荡的河神庙又派上了新用场。先是作了区公所,后又是南坡高小所在地,大跃进时我上小学,学校就搬到村里一财主家的大院里,河神庙也跃进为县办中学。原来的地盘不够用了,向北又扩征好几十亩地盖起新校舍,越发有模有样了。但好景不长,困难时期县级中学下马,遂又改为农业中学,文革中又改成公社高中。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河神庙又红了起来,升格为县级中学,因中考升学率高学生趋之若鹜,好多城里的学生都争抢着来这乡下上学。家乡的河神庙着实红火了一把。

为什么我对河神庙情有独钟,因为我在那里实实在在当过两年的教师。年我高中毕业后,恰逢村里和邻村水沟、北王就三个村子联办一所初中,就是借居在河神庙,聘我当七年级班主任教语文。一年后联办中学散摊我又回村任教,四年后河神庙社办高中又聘我当高一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年恢复高考消息传来,我和河神庙任教的另二位老师相约报考而一齐高中,一时传为佳话。时隔多年,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河神庙的神像》,回忆的就是那时的老师们。

河神庙是值得回忆的。作为一个百年老校,它培养出多少的人才啊。我村盛产教师,前后估约起来,有三、四十名之多,大部分在河神庙念过书,仅此一说,河神庙也功不可没啊!

在历史长河中,南坡村一直在水底潜行,到了道光年间,才有王永中、王毓灵冒了个小小的泡泡。

崞县县志上明确记载:道光壬辰()科副贡王毓灵,南坡人,候选训导。还有王永中,虽县志上无名,可由崞县县丞赠送的“品端行醇”的大匾却端庄真切地挂在他家偌大的大门上。

在历史的长河中,王永中、王毓灵冒泡后,南坡村又死水一潭,直到民国时才又泛起一点浪花。

王真,职业革命者,年仅14岁就参加共产党,在晋察冀边区任职。年率队南下进军四川,先后在省里和成都市担任要职,最后在成都市政协主席位置上卸任。从小小的读书郎到副省部级,整整56年的革命生涯,记录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如果说王真老人是英杰的话,那么九甲的王信王诚兄弟就是一对好汉了。抗战爆发,弟兄俩殊途同归,投身抗战洪流。王信黄埔军校九期炮兵队毕业后,又进炮兵学校学习两年,在炮声隆隆的淞沪战场和台儿庄战场跟日寇较量;而王诚也加入决死纵队,手持大刀在晋东南一带和鬼子你死我活呢。后来王信进黄埔军校任上校教官,王诚进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深造。后来,老大随部队起义参加解放军任教官,后转业回乡当了十几年教师退休;老二也转业地方离休,司局级干部。再后来,身体硬朗的老哥俩,无疾而终,老大93岁,老二97岁。

后起之秀中,县处以上干部也屡见不鲜,像王华、王林风、王登田等,在文教宣传部门任职的高级知识分子也大有人在,如河北工程大学教授、邯郸市政协任副主席的赵林明,石家庄指挥学院佩大校军衔的王晋生等,就连我这根朽木也经春雨浇灌,勉强进入高知,忝列末位。当然,还有商海中风吹浪打愈坚劲为地方为南坡做出积极贡献的企业家王祥生……

其实,种地的村夫并不比省部级干部贡献小,家国家国,每个家庭安乐和谐了,国家自然也安定团结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家庭的每个人都是英雄好汉。南坡村早被原平市定为首批社会主义新农村,它的村容村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是人间正道,南坡我的村只能是越变越好。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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