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曹操杀孔融一事,讨论者甚众,其观点分为两派:一是政治原因,两个人政治立场对立;二是性格原因,孔融性格狂放,经常讥讽曹操,导致最终被杀。
我个人认为,如只从政治或性格上找真实原因,未免失之片面,应该把两者结合起来,才是这个事件最正确的解读之道。这并不是取巧,而是综合各种史料、观点认真分析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一、在政治立场上,孔融和曹操处于完全对立层面
孔融曾在东汉中央任职,其时董卓权势滔天,有废掉汉少帝之意,孔融与之争辩,言辞之中颇有匡正汉室之意。董卓当时就想除掉孔融,但忌惮于其名望,就将其派到黄巾军最为猖獗的北海国任国相,想借黄巾军之手杀死孔融。后来北海果然被管亥带数万黄巾军围攻,幸得平原相刘备率军相救,击退黄巾军。
孔融任北海相期间,袁绍、曹操逐渐成为中原地区最大的两股势力,其幕僚左承祖就劝他依附其中一方。孔融早就看出曹袁二人都有不臣之心,因此非但不听左承祖之言,大怒之下,竟然杀了他。左承祖也是一片好心,完全是为了孔融着想,不听也就罢了,甚至将其开除都没问题,但杀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让手下人寒心,所以孔的幕僚刘义逊等人弃他而去。
影视中袁绍公元年,北海被袁谭攻破,孔融孤身逃脱,旋即被朝廷征召为将作大匠,又改任少府。这道征召令我个人认为,是出自曹操之意,因为当时的东汉朝廷大权把持在曹操手中。
那么这次为什么孔融会接受征召,去许昌就职呢?第一,北海被袁氏夺走,没有立足之地了;第二,这份命令是以朝廷名义下发的,孔融认为他是服从皇命,为皇帝做事的。这第二条应该是主要原因。曹魏政权之所以人才比孙吴、蜀汉多,一来因为朝廷本来就有不少人才,二来因为有汉献帝这块金字招牌,汉朝毕竟传了几百年,在当时社会上的认可度还是相当高的,引得不少士人投奔。比如陈群,曾任豫州别驾,曾是刘备手下,但后来还是辗转去了许昌。
今日许昌城欲成大事,人才是必不可少的。孔融乃孔子二十世孙,素有高义,少年成名,才华出众,头顶无数光环,可谓是顶尖社会名流。曹操想着孔融这些年在北海屡遭打击,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头,我现在收留你,还给你不小的官做,应该会对我曹操心存感激,有所改变立场。退一步讲,孔融这种名士即使不能为己所用,弄来装点门面也是相当不错的。但他低估了孔融的政治信念,“融负有高气,志在靖难,而才疏意广,迄无成功”(后汉书),所以孔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坚定的“保皇派”,他是忠于汉朝正统,忠于汉献帝刘协的。
孔融就职以后,在朝会中多发议论,屡屡进言,当然这其中难免有不少不太符合曹操集团利益的事。小的事,曹操可以不在意,但涉及到关键问题,曹操就不能忍了。这其中有三件事,成为曹操必杀孔融的主要原因。
第一件是“荆州牧刘表不供职贡,多行僭伪,遂乃郊祀天地,拟斥乘舆。”不向朝廷进贡也就罢了,但“郊祀祭天”可就极为严重了,那是帝王才能做的事,刘表此举简直是大逆不道。朝廷准备把这件事昭告天下,并进一步追究责任。孔融上疏,先是引经据典的把刘表臭骂一通,最后却话风一转,用“以崇国防”这个蹩脚的理由建议把这件事压下来。这件事还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曹操一眼就看穿了,什么狗屁“以崇国防”,真实原因就是因为刘表是血缘关系很近的汉室宗亲,孔融保刘表,是为了保存汉室力量。
影视中的曹操第二件事是上疏建议恢复古制,京城千里之内,不得把郡县封给诸侯。公元年,曹操击破袁氏兄弟,占领邺城,自领冀州牧,遂大力营造邺都,并将曹氏集团据点迁到此地。邺城一来在地理位置上属于大后方,二来可远离许昌“保皇派”,防止意外发生。邺城在今天河南省安阳市一带,不管是洛阳还是许昌,距离都在千里之内。孔融此议,明显就是针对邺城而来,而邺城,冀州,是曹操绝对不能放弃的地方。这件事虽然没成,但又让曹操在内心对孔融狠狠记上了一笔。
第三件事是孔融和刘备关系暧昧。刘备先是带兵解北海之围,后又表奏孔融为青州刺史。孔融平日在言语中也对刘备颇有推崇之辞。刘备一直把曹操当成头号敌人,曹操也把刘备列为最危险的敌人之一。虽然曹操并未拿到孔刘二人私下交往的实证,但二人关系暧昧也是不争的事实。
游戏中的刘备形象这三件事,全都严重触到了曹操的“逆鳞”,曹操深为忌恨。“忌恨”,简单说就是又恨又怕,这也正是曹操之没有立即动手杀掉孔融的原因。第一,当时朝廷上,“保皇派”还有不小的力量,比如德高望重的太尉杨彪,尚书令荀彧等。第二,孔融在士大夫圈子中声望极高。除了前文所说的那些光环之外,孔融对待士人极为宽容热情,提携后进,当面指出别人不足,背后却大加赞扬,所以府上天天宾客盈门,酒樽不空。曹操若贸然杀之,一来“保皇派”会强烈阻挠,二来会引起士林轩然大波,群情汹汹,难以收拾,坏了自己礼贤下士的名声,堵塞求贤之路。所以在杀“名士”的时候,曹操一般不会赤膊上阵,更喜欢借刀杀人,比如祢衡,许攸。
曹操只能一忍再忍,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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