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故事NO.32
负笮引文舟,饱渴常不饱。
谁令尔贫贱,咨嗟何所道。
——曹丕《见挽船士兄弟辞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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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本善,我们对于弱者的同情总是多于对强者的苛责。在曹氏家族的这场“争产大战”中落于下风的曹子建同学,反而变成了历史学意义上的赢家。在随后几年的颠沛流离中,陈王以华丽的歌赋控诉着这场人伦悲剧,以及志向高远的loser人设,为他博得了后世不计其数的同情和声援。
在曹植高尚人格的衬托下,父兄的面目愈发薄情寡义。
在我看来,曹丕的深情并不比他少,甚至更多他一些。
阮籍的父亲阮元瑜也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英年早逝,建安十七年便撇下孤儿寡母撒手人寰。当时已是五官中郎将的曹丕“伤其妻孤寡”,为其妻做有《寡妇诗》和《寡妇赋》,在《赋序》中他说:“陈留阮元瑜,与余有旧,薄命早亡。每感存其遗孤,未尝不怆然伤心,故作斯赋,以叙其妻子悲苦之情,命王粲并作之。”
“守长夜兮思君,魂一夕兮九乖”,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是一个为好友的早逝而哀痛、伤感的普通人。曹丕是邺下文人集团的领袖,作为曹操的儿子,他的深情往往被政治功利所掩盖。每个人都戴着不同的脸谱行走在尘世,最张扬的那张可能也是自己最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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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的诗歌语言朴简,往往克制着他的深情款款。他的散文却全然不同,行文质朴间融入了细腻而敏感的心灵感悟,处处流露出徘徊动情之语,很是能触动人心。这其中最典型的要数他写与吴质的几封书信,往昔种种他款款道来,当真催人泪下:
“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友?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已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又与吴质书》)
当年曹操集政邺都而号令天下,北方英杰皆附之,除了郭嘉、荀彧、贾诩、程昱等军师谋士,还有一帮笔杆子也颇为曹操看重,其中的佼佼者就有被后世称为“建安七子”的广陵陈琳,山阳王粲,北海徐干,陈留阮瑀,汝南应玚,东平刘桢。他们俱都是青年文士,与曹丕、曹植年龄相当,在共同的理想和爱好驱使下,常常交游集会,共襄诗文盛举。
他们“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闲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又“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与吴质书》)。可以想见这是何等潇洒的青葱岁月,有清美琴音,有高谈阔论,有乘兴赋诗,有闲适对弈,更有清风朗月下的结伴夜游,所以曹丕一再感慨“诚不可忘”。
建安十七年,一场时疫夺去了徐、陈、应、刘四人的生命,其后数年之间,亲故零落至尽。当往昔都成云烟,当物事都已成非,唯有脑海中悲笳依然微吟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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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帮有热血有担当的年轻人,他们的日常里并不只有斗鸡走狗,从曹氏两兄弟和建安七子现存的诗作中不难看出,他们的命题小作文还是很有些内容的。话题不止于交游宴饮、堂前的笼莺甚至下堂弃妇。他们享受着至高无上的人世富贵,眼里却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