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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誉为东方福尔摩斯的他,是如何破解1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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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古泉学苑#王昭迈先生原创,未经授权,切勿转载,谢谢!

年11月,年轻的共和国刚刚成立一个多月,在这个略带一丝寒意的秋日清晨,一位四五十岁的汉子走进了罗部长的办公室。那汉子一双小眼睛四处扫来扫去,见部长过来,马上立正,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部长开口道:快坐吧,老J,今天把你请过来,是有一桩18年前的大案,必须请你出马。

老J偷偷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带着犯人修理地球呢,那活我可干不了。说完这句话,老J伸出双手,问道:案卷呢?

部长说道:没有资料!只有一句话。年冬河水刚结冰的时候,苏维埃银行有十二根金条,在运往上海的途中,交通员离奇失踪,金条下落不明。

老J皱起眉头,说道:没有任何资料,也没有当事人,你就告诉我一句话,十八年前丢了十二根金条,什么条件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去破案?

部长笑道:我们大名鼎鼎的东方福尔摩斯,老J同志,有资料有物证有人证的案子,谁都能破。请你来,就是要破这种,一没任何资料证据、二没任何证人证言的陈年老案。

老J撇了撇嘴,露出大板牙说道:你弄死我算了。

部长故作怒意:你这个老J,不要说怪话,耍小性子。这件案子不是我要你破,这是中央和毛主席专门批示要求侦破的三大悬案之一。

老J惊讶道:你说的是真的?

部长笑道:我罗长子啥时候骗过你。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侦破难度大,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把你请来。你在苏区司法人民委员部的时候,咱们就认识了,你的能力我还不了解吗?你放心,要人要钱要枪要车,所有条件全部满足。

老J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钟,坚定十足地说:我啥都不要,这票活,我接了!

苏区流通的货币

老J走出罗部长的办公室,漫无目的地走在东长安街的路边,一屁股蹲下来,掏出烟袋锅子,狠狠压进去一拇指东北大烟叶,掏出火柴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看着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汽车,心想,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绝不是平凡的十八年,而是经历了五次反围剿、红军长征、抗日战争、三年内战,多少人牺牲、多少人失踪,上哪找失踪的金条去?这案子要是能破,除非太上老君显灵、玉皇大帝帮忙。

老J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狠狠磕了几下,熄灭了烟叶,收拾停当,顺着长安街向西走去。走了没有几分钟,就看见了中国人民银行的大牌子。老J心里有了主意,他想起在瑞金时,在苏维埃国家银行工作的老战友小Q。先找到小Q,问问这苏维埃金条是多长多宽,长得什么样子也好。

要说这老J的运气实在是不错,顺利地找到了小Q。老J开口道:老战友,长征结束后,我记得在延安见过你一面,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

小Q说道:解放石家庄后,我还给你去过信,不知道你收到没有。在石家庄,咱们合并了华北银行、北海银行和西北农民银行,成立了人民银行。老J,你来北京是出差还是访友?

老J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询问小Q关于苏维埃国家银行的基本情况。小Q说道:当时,苏区各地并行流通的货币五花八门,单是各级苏维埃政府发行的纸币就多达多种,还有布钞10余种,年11月,在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毛泽民同志受命筹建国家银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苏维埃银行不仅办理抵押、贷款、存款、票据买卖贴现、汇兑、发行钞票、硬币,另外还发行革命公债及经济建设公债。还有一项代理国家金库的特殊使命,每逢部队有重大作战行动,国家银行都要派人一手拿算盘,一手拿枪,深入前线筹集军费和战备物资。时至今日,苏区货币已经成为革命文物,其中最大面额的货币就是金条!

老J单刀直入问道:年11月,有一笔送往上海的12根金条,咱还能查到账目吗?

小Q回忆了半天,说道:所有的账目在长征之前就已经烧掉了。长征路上,我背着一台印钞机,一直背到陕甘宁。不过,你说的12根金条的事,我倒是有点印象。是十六两老称称的,十两一根,一共两,是咱们金银管理部门请来一位老银匠,干了一个通宵,连夜融化铸造出来的,金子纯度很高。具体是什么用途,按纪律咱不能打听,也没人告诉咱。

老J心里盘算:连夜融化碎金子,铸造金条。说明事情很紧急。又是送往上海,这说明一定是上海方面当时出了事情,急需大笔资金。结合年冬天的时间点,这笔钱的用途,老J心里估摸了个七七八八。

老J开门见山说道:这笔钱最后没有送到。我现在就是要侦破这个案子,所以必须要找到这件事的最高知情人。

小Q惊讶地问:没有送到?这批金条当时是林老指示即予拨款的。要说最高知情人,只有林老。

老J在北京等了三天,才等到林老的会见。林老说道:年11月,苏区收到上海的急电,急需大笔资金。当时我们把金库里的碎金子收集起来,准备送往上海,支援他们。具体怎么运送,是由保卫局负责的,可惜,保卫局的邓局长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邓局长还在,他一定会有更多的细节告诉你。

老J说道:这笔钱后来莫名其妙失踪了,您当时知道吗?

林老说道:金条拨出去之后,过了一个多月,大概是年元旦,邓局长找过我一次。按道理来说,如果顺利,从瑞金出发到上海,一个月肯定能够送到。但是一直到元旦,上海方面一直没有收到,当时已经感觉到这笔钱出了问题。你也知道,当时形势比较严峻复杂,根本没有条件在上海进行大规模的寻找调查。这件事情也就到现在没有一个答案。

老J问道:当时运送的路线和交通员呢?

林老回忆道:从瑞金到福州,到杭州,再到上海,这一路要经过国民党区,是由多名交通员分别负责。但是交通员都是谁,怎么交接,这些秘密都被邓局长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苏区流通的铜元

老J又继续问道:从苏维埃国家银行提走金条的是谁?您应该见过吧。

林老回忆了很久,才说道:金条准备好后,第二天凌晨,保卫局的一个小伙子来取款。那个小伙子,好像跟高司令员当过警卫员。

老J礼貌地告辞,下一步,必须找到这位苏维埃保卫局的小伙子。高司令员现在已经是沈阳军区的高级军事将领。啥也不说了,去沈阳。老J在路边买了一包馒头,飞奔到前门火车站,通过铁路公安处的帮助,登上了开赴沈阳的火车。

到了沈阳就傻眼了。高司令员因为旧伤复发,医院,现在生命垂危,连话都说不出来。老J急中生智,从墙上撕下一张旧报纸,用毛笔把问题写成大字,摆在高司令员病床前。高司令员眨眨眼睛。看意思应该是表示,确实有一位警卫员曾经是苏维埃保卫局的战士。

老J又写到:他人在哪里?高司令员不能说话,但幸运的是右手还能微微地动一动,于是老J取来铅笔、白纸,放在高司令员的手边。高司令员写下:“十四兵团秦”几个字。

年底,十四兵团正在广西作战。南宁当时还是战区,老J从沈阳市公安部门借走了一只手枪,两盒子弹,登上了奔赴广西南宁的列车。

几天后,老J到达南宁,而沈阳的高司令员溘然长逝。幸亏老J去沈阳去的及时,否则一开始的线索就会断了。在广西时,孤身一人的老J还遇到了一股国民党的残匪,借来的手枪和子弹都没浪费,全给招呼上了。不过具体战斗过程与侦破工作没有关系,不再细说。

在南宁的一处郊区,老J见到了已经是十四兵团某师师长的秦。秦师长问明来意,打开了话匣子。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但是他还保留着完整的记忆。

那是年11月6日,当时还是战士的小秦,接到上级的任务,把一个小盒子秘密运送到福建的一家道观。盒子里是什么、接头的人是谁,这些他都不知道。

小秦骑着一匹马,伪装成贩卖大米的小商贩,在山路上走了六天,终于来到福建的这家道观。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座关帝庙。一个小道士迎上来,说出了暗语。小秦取出盒子,小道士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小秦的锁。小道士又拿出一把不带钥匙的锁,锁在小盒子上。小秦拿着钥匙和锁回去复命。

秦师长说道:上线拿着钥匙,打开下线的锁,一级开一级。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只认暗语和钥匙。任务完成后,我就拿着旧钥匙旧锁回了瑞金。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老J问道:是什么样的盒子?

秦师长回答:出发前,领导有交代,人在盒子在,很小的盒子,白铜的,很精致。但是,特别沉重,是那种出奇的沉重。领导不让看里面的东西。所以,也不能问里面是什么。

年元旦。老J在福建找到了当年关帝庙的小道士。

年春节。老J在杭州找到了小道士的上线老刘。

民国时期的白铜盒子

老刘年在杭州参加了地下组织。完成这次运送任务后,上级领导一直没有再联系过他,老刘也无法证明自己参加过革命,所以直到解放后,他仍然是普通老百姓一个。但是,老刘十八年来,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曾经执行过这唯一的一次秘密任务。

老J心里暗叹:同样是年参加革命,都是交通员,有人已经贵为师长,有人还是默默无闻。人生啊,也许这就是命吧。

老刘点了一支纸烟,开启了话匣子:当时,我在杭州西湖附近的一家竹器店做职员,年11月中旬的一天,上级拿来一把锁和一把钥匙。但是锁和钥匙却不是一套,钥匙无法打开锁。同时告诉我暗语。没过几天,一个福建口音的小道士敲开竹器店的门,对上暗语后,我用钥匙打开了他带来的锁子。小道士把旧锁子和旧钥匙带走。我在小盒子上锁上新锁。交接就完成了。下一步,我要把这个盒子送往上海的松江县。

老J心说,没错,案件的关键环节就要出现了。从瑞金到杭州的这一路都非常顺利。问题就出在松江到上海这一段!

老刘继续说道:我当时向竹器店的老板请假,骗他说我在青浦的老娘生病了,要去探望。老板说正好,你要去青浦县,一定会路过松江,松江县的张老板还欠咱们一笔钱,你带上账本,把账要回来。当天晚上,我就买了去松江的火车票,带着小铜盒子和账本,直奔松江。

较常见的竹器

到了松江县,老刘找了一家客栈,由于在火车上一夜没有睡着,到了客栈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老刘醒来收拾停当,准备去客栈大厅,打听一下欠账的张老板的住址。老刘还没有开口,只见客栈的门帘挑开,进来一个中年人,那人身穿黑色棉袍,头戴绒线帽子,脸蛋冻得通红,嘴里喷着热气,一进门就问道:请问有没有一位从杭州来出差的竹器店的职员?

老刘心知这一定是上线来接头了,便说道:鄙姓刘,是西湖竹器店的职员。

老刘把黑棉袍男子请进房间,双方对上暗语,男子笑了笑,取出钥匙。老刘取出小铜盒子,顺利打开后,那男子换上一把新锁。把旧锁和旧钥匙交给老刘。交割完成后,双方并未多说一句话,黑袍男子就带着铜盒子离开了。

老J说道:从松江到上海,是最后一站了。这个黑袍男子就是本案失踪的那个最后一个交通员。

老刘继续说道:黑袍男子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国民党警察就来客栈查房。当时,客栈查房是一件肥差,南来北往客商随身的财物都要搜刮一遍,如果说不清来路去处的,被拘留起来也是常事。万幸的是,半个小时之前,黑袍人就把铜盒子取走了,我身上又有讨债的账本,来路清晰,去处明白,警察没有为难自己。如果铜盒子没有取走,被黑狗子们发现,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老J点点头,问道:后来的情况呢?

老刘继续说道:讨债也很顺利,张老板结清了欠款,我回家探望了老母。就回了杭州。刚到杭州,上级来找我,把旧钥匙旧锁带走。从此之后,十八年来,再也没有任何人找过我。我也就在这家竹器店做工,直到杭州解放。

老J心想:黑袍男子取走了铜盒子。只要他不傻不呆,从铜盒子的体积和重量上,肯定能判断里面装的是大量的黄金。他是携款潜逃隐姓埋名?还是不幸被国民党抓住秘密杀了?还是出了什么其他意外?难道线索就要断在这里了吗?

影视作品中的地下联络员

那黑袍男子无名无姓,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去向哪里。没有任何资料和信息,寻找一个十八年前匆匆露过一小面的黑袍男子,这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退一步讲,即便知道黑袍人的户籍,现在刚刚解放,国民党警察局的户籍资料恐怕早已荡然无存。案件侦破,至此陷入绝境。

老J心说,我堂堂东方福尔摩斯、红色大侦探的招牌,难道就要砸在这个案子上吗!

老刘说道:你是十八年来,唯一一个来找我的组织上的人,你能证明我参加过革命!我万分感谢你,晚上咱们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

老J说道:吃饭不着急,你先帮我找个旅店,我先安顿下来。晚上,你把十八年前到松江直至离开松江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仔仔细细再回忆一遍。我还要听。

老刘说道:旅店好说,我这就带你去。不过你得拿上工作证或者介绍信,否则不会给您登记。

老J随口问道:你当时去松江住旅店,登记了吗?

老刘说道:登记啊,国民党警察天天来查,那能不登记。

老J一拍大腿,醋鱼不吃了,旅店不住了!立即启程出发去松江县,寻找当年你住的那家客栈。

老J来到松江县,找到县公安局。县局的同志问了很多本地的老居民,居民们对这家客栈倒是有印象,然而在抗战爆发后,鬼子的飞机早就把这家客栈炸塌了。后来也就倒闭了。

老J接着问道:房子塌了,老板和账房先生呢?不会也被炸死了吧。

老居民之中还真有一个认识客栈老板的,带着老J去找。客栈老板已经瘫痪在床,时而清楚时而糊涂,一问三不知,按今天的话说是半身不遂外加老年痴呆帕金森。老J问他是否记得十八年的事情。旁人说道,别说十八年前的事,就是十八天前的事也不记得了。

老J还是不愿意放弃,于是问道:日本鬼子的飞机把你的客栈炸塌了,你记得不?

老头一听这个流了泪,毕竟是一辈子的伤心事。老J一看有门,继续问道:负责登记的账房先生,后来去哪了?

老头支支吾吾说了一大堆,老J从中得知了一个关键信息,客栈倒闭之后,账房先生没有活路,去一家粮站做工。粮站倒是还在,老J风风火火地奔向粮站,一路上默默祈祷,账房先生千万别死了。

到了粮站一问,账房先生确实没死,但是也没在粮站。年因为骗人钱财,被国民党法院判了几年刑,送到南京监狱了。解放军攻克南京之后,对国民党旧监狱进行了接收,释放了一批冤假错案的犯人。但是对于账房先生这种实打实的刑事犯,继续关押,现在在劳动改造。

老J马不停蹄立即赶往南京监狱,在南京监狱还真找到了正在干活的账房先生。老J向他说起年12月入住的一个杭州来的竹器店职员。账房先生一脸茫然,说道:客栈天天人来人往,若是没有发生过特殊的事情,还真是回忆不起来。

这条线索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老J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账房先生说话了,鬼子的飞机扔下炸弹之后,客栈确实塌了,但是万幸没有着大火。大家伙把断壁残垣收拾了一下,柜台里面还有一些钱和账本,他就偷偷把营业款和账本一股脑偷回家了。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那些账本还在不在。

老J这时已经没有别的线索了,顺着这条线查到现在,已经足足三四个月了,这些日子他没休息过一天,风里来雨里去,最后就剩下账本了。不过,好歹也是一条线索,算了,扭头回松江找账本。

红色圣地

从南京监狱出来,直奔松江县。找到账房先生的家,从杂物间里还真找到了一摞账本,翻开年12月这一本,还真有12月3日,杭州竹器店刘职员的登记记录。这从侧面说明,老刘没有撒谎。但是,黑袍男子并没有在这家客栈住店,而是取了金子就走了。账本上不可能有黑袍男子的信息。

老J抱着账本,心里犯了慌。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所有的线索都用完了。路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黑袍男子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吗?两黄金是被他花掉了,还是被国民党警察搜走了?黑袍男子现在是逃到海外,买了花园别墅,还是早已被秘密杀害,尸骨无存?一切都没有答案,也许这就是永远的悬案了。

老J坐在松江县公安局苦思冥想。就这样跟罗部长交差,肯定不行啊。再找黑袍男,又无从下手,真是愁死个人。县公安局人来人往,老J就盯着他们看,看来看去,老J心想,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许一辈子,也可能不会再见面。所以,这些人脸,我不会刻意去记住。睡一觉,第二天就忘了这些陌生人长什么样。

如果有熟人跟我打招呼,我一定会记得,某年某月,在外地松江县遇到了一个什么老战友,或者老同事。

所以说,黑袍男子进入客栈之后,向客栈老板和账房先生打听杭州来的刘职员,老板和账房先生没有一丝记忆,这说明什么?说明老板和账房先生都不认识这个人。

黑袍男子是个生人。他是松江本地人?还是外地来松江县专门取金子的呢?如果他是本地人,取了金子后,是送去了上海路上出了事,还是带着金子远走高飞呢?

从逻辑上说,交通员一般不会选择本地人。如果接头的时候,突然有本地的熟人跟你打招呼呢?所以说,黑袍男子是外地人的可能性最大。而交通员的个人信息,只有当时保卫局的邓局长知道,而邓局长已经作古。世界上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黑袍男子的真实身份。

老J仔细回忆老刘描述的黑袍人的形象,那人身穿黑色棉袍,头戴绒线帽子,脸蛋冻得通红,嘴里喷着热气......等一等!老刘作为交通员,上线来接头,他一定记忆深刻,老刘连他头戴什么帽子都记得,这个细节不会错。但是,老刘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忽略了什么呢?

包袱!对,老刘没有说包袱或皮包。这个黑袍男子,没有带包。他是空着手来的。假如黑袍人是外地人,他又空着手。这说明什么呢?

老刘下了火车,睡了一上午,下午醒了,黑袍人就来找了。他很可能已经在松江县等待了好几天。

如果是外地人,他会......

想来想去,老J就陷入了沉思。这时,县局的同志拿来了饭菜,请老J用餐。老J猛的一个激灵,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拿起一个馒头,说道:杭州来的刘职员要住店,如果黑袍男是个外地人,他会不会住店?

老J放下馒头,抓住县局的同志,问他:年,松江县有几家客栈?

松江县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十八年前的老居民们大部分也都在。老J就开始挨家挨户地走访。经过几天的打听走访,终于搞明白了,年底,松江县一共有五家客栈。杭州老刘住的甲客栈在年被鬼子炸毁。乙客栈在年倒闭,人去楼空。剩下的丙、丁、戊客栈目前还在营业。

好吧,丙、丁、戊客栈的登记本都被老J找来,一页一页地翻找起来。重点就是年11月底到12月初的住客登记,主要查找单身一人住店的记录。这个工作倒是不难,登记本上的信息倒也清楚:没有!要么是两口子住宿的,要么是一大家子住宿的,单身中年男子住店的信息,居然一个也没有!

老J这时的脑袋已经快炸了。

从理论上说,黑袍男子作为秘密交通员,不会是松江本地人。从外地来松江,本地没有人认识他,这样是最安全的。

老刘从杭州来的当天,黑袍男子就找到了老刘,这说明黑袍男子准备的非常充分,他对老刘来到松江的时间把握的很准。

黑袍男子进门时,两手空空,他从外地来松江没有带行李吗?如果不背个包袱和皮箱,一个空着手的外地人,不会被国民党警察怀疑吗?

老J开始推理:黑袍人,第一,他是外地人,第二,他提前来到松江县,第三,他接头时没有行李。这说明,他在松江有落脚地!第四,五家客栈有四家的登记本上没有他。推理结束!年倒闭的乙客栈,就是重点!

想到这里,老J心里豁然开朗,手里的馒头也就送到嘴里。这时,突然有一个解放军军官从县局大门口路过,老J眼尖,喊了一声:老D!

老D扭头一看,原来是老J。两人飞奔见面,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原来,老D是老J在抗战时期的老战友,现在是松江军分区的领导。

老D热情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老战友。走,去军分区,晚上给你好好接接风。老D真是热情,在街上买了肉,说道:军分区有个老厨师,最拿手的菜就是小炒肉,我还有两瓶白酒,一直舍不得喝,今晚上一醉方休。

老J跟着老D来到军分区大院。这个院子原来是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旧院子,解放后成为松江军分区。原来的建筑,基本没有变化。

老D准备了几个小菜,把白天买来的猪肉交给老厨师,不一会,一盘色香味俱佳的小炒肉被端上来。老J见老厨师满头白发,于是客气地说道:谢谢老同志,一起喝两杯吧。

老厨师摆摆手,说道:长官们吃饭,下人怎么能上桌。

老J说道:都解放了,没有长官了,都是同志。

老D解释道:老头是原来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厨师,解放后,咱们留用的。

老J站起身,拉起老厨师的手,热情地说:老同志,别客气,一起吃!

席间,老D问起老J来松江有何公干。老J发愁地说了说关于客栈的线索,已经全部断了。老厨师突然插了一句话:据我所知,松江除了你说的这5家客栈,还有一个地方可以住人。

老J顿时来了精神,问道:老爷子,您说。

老厨师说道:我在这个地方当厨师,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二十年前,松江成立过一个松金青中心保安团,金山和青浦的保安团军官经常来松江开会,所以警备司令部有一个内部的小招待所,只有十几个床位。那个时候,我就在小招待所当厨师。不过,内部招待所一般接待的都是国民党军官或者警察,不接待普通老百姓,后来没过几年,中心保安团撤销了,外地的军官不来开会了,招待所也就没有了。所以一般人绝对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招待所。

老J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问老D,警备司令部的旧档案还有吗?

老D说,解放后我们接收这里的时候,旧文件资料都堆在一间库房里,很久没有人动,正准备明天送到造纸厂,支援社会主义建设。

老J一拍桌子说道:肉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给我找个手电筒,奔库房!

老D说你要作死吗,这是要干啥?

老J说道:既然民间客栈都有登记,警备司令部的招待所更有可能有登记。解放松江的时候很顺利,他们没有来得及烧毁档案资料。登记本很有可能还在人间!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经过整整一夜的寻找,老J终于找到了年12月的警备司令部招待所登记本。

年12月1日至5日,只有两个住宿登记,一是一对夫妻,男的是保安团副团长的朋友。这对夫妻排除了,执行任务不大可能是两口子。

二是一个单身中年男子,是保安团营长的朋友,来自上海,名叫LB。此人12月1日入住,12月4日清晨离开。12月4日!杭州竹器店的老刘把金子交给黑袍男子是12月3日下午。此人12月4日清晨离开。时间上非常吻合。况且,此人住的是警备司令部的招待所,国民党警察进不来,不可能以查房名义敲诈勒索,黄金非常安全。

想到这里,老J长叹一口气,大鱼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就是这个LB先生!他十有八九就是那位黑袍男子,也就是那位离奇失踪的地下交通员。

俗话说天道酬勤,老天爷一定不会亏待勤奋的人。老J就是这么一位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心眼汉子。在登记本上,还完完整整地粘着一张担保书:保安团营长担保上海国药号店员LB先生,到松江县采购药材。

老照片中的中药铺

这还有啥可说的,上海国药号,LB先生,老J心说,我看此贼你那里跑!

说起上海国药号,还真是一家老药店,自打清朝时就有了。不过店大了也不好,店员太多。老J找到这家药号的原址时,当场就傻了眼,哪有什么药店,早就成了一家衣帽店。问问附近弄堂里的老居民吧。

老阿婆说了,年,国药号就关张大吉了!

老J问道:店员里有没有一位LB先生?

旁边的老头说话了:有的有的,L先生蛮厉害的啦,不管是外堂抓药还是内堂制药,都是一把好手的啦。

老J接着问老头:LB先生后来去哪里啦?

老头:好像是年底,突然失踪的啦,当时还贴出寻人启事找人的噢。

老J心想,失踪!两金子和这个LB先生同时失踪,看来是连上了。

不用说了,联系上海市公安局,找国药号的老员工。具体过程不细说了,老员工们提供的信息:LB,嘉定人,国药号的老伙计,年12月初去松江县采购药材,过了三四天,回来后给每人带了一份松江桂花糕。LB说他出差有点累,回去休息一下,第二天再上班。大家谁都没有注意他有什么异样。不过,第二天之后,谁都没有见过这个LB先生。又过了几天,大家感觉不对劲,找到LB租住的房子,撬开房门,里面整洁极了,丝毫看不出有人住的样子。大家没有办法,只好向巡捕房报了失踪案,还贴出寻人启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J心里倒吸一口凉气!LB先生心思之缜密,非一般人可比。从松江取了黄金回来后,还给每人带了礼物,借口有点累,回去休息。给自己留出了充足的准备时间和逃离时间。把自己租的房子打扫整洁,没有任何物证和痕迹,巡捕房也不会立案,顶多就是去向不明。老J暗道:天才!

一位老员工还留着一张20年前的合影老照片,虽然有点发黄,但经过上海市局的技术处理,LB先生的相貌完全复原了。

为了稳妥起见,老J带着复原后的LB先生的照片,又去了一趟杭州,找到竹器店的老刘。老刘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天啊!他就是取走黄金的黑袍男子!

案子进行到这里,基本明确了。

老J其实已经准备开始写结案报告了,最后一位交通员LB,于年12月3日取走黄金后,4日安全抵达上海,但并没有把黄金交给上级领导,而是自己制造了自己失踪。目前,掌握了LB的真实姓名和照片,还有家庭籍贯。只要发下海捕文书,全国通缉此贼即可。

老J心中泛起一股暖意,整整半年多了,北上沈阳、南下广西、枪林弹雨、风餐露宿,终于有了重大进展。老J拿起LB的照片,仔细端详,这个人长得五官端正,一脸文气。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LB啊LB,你是活着,还是死了?

结案报告暂时还不能写。老J心想,LB没有抓到,黄金没有起获,这个案子不能做成半瓶子醋,让天下的侦探耻笑我老J手艺不精!

那下一步,怎么抓人呢?

既然这个LB是嘉定人,那就去嘉定转转吧。按道理来说,LB带着金子,肯定早已离开了嘉定。不过聊胜于无,去打听打听,没准就有新的线索。

老J在路上也没闲着,他心想,群众都说LB很早就从嘉定来到上海,抓药、制药都是一顶一的内行。这个制药可是不简单,靠自学是学不会的,一定会有老师傅带他。果不其然,刚到嘉定南门,就打听到一位老中医,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老中医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J刚说出LB的名字,还没掏出照片,老中医就说了,不用看了,LB是我的弟子。他去国药号之前,有老婆孩子的,就住在嘉定南门外。不过,年底,国药号来人说LB离奇失踪,找不到人。过了十年,年,LB的老婆和孩子,突然有一天也失踪了。

老J心想,这个LB,私吞了黄金,隐忍了十年,还是忍不住来接走了老婆孩子。想到此节,老J问道,这LB的老婆,还有什么亲戚吗?

老中医说道:有的,LB的岳母在年春节前刚刚过世,LB的老婆回来过一次。毕竟是多年的老街坊,我也去吊孝,听他们说,LB的老婆现在住在浦东。

老J心中大喜,看来LB没有跑远,拿获此贼只是时间问题了。知道了大概住址,知道了LB两口子的真实姓名,对于老J这样的侦查员来说,找到LB不费吹灰之力。进入LB家之前,老J想了很多种开场白。

不过,老J还是选择了一句只有LB能听懂的话:当年接头的暗语。LB恰在家中,老J见到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来者可是上将潘凤?LB闻听此言,面不改色,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了一句:终于来了。我等了十八年了。

老J摸了摸腰上的手枪,并没有掏出来,而是淡淡地说:聊聊吧。

LB说道:年11月,上级领导交给我一把钥匙和一把锁,让我12月初去松江找人接头取东西,那人是杭州竹器店刘职员。我12月1日就去了松江,住在警备司令部的内部招待所,每天都去火车站等着从杭州来的火车。12月3日,终于看见刘职员穿着约定好的长袍和帽子从火车站出来。我在后面暗暗地跟着他,见他入住了松江客栈。我观察了一个上午,感觉没有危险,于当天下午顺利与刘职员接头成功,取走了箱子。把旧钥匙和旧锁交给刘职员带走。我把箱子换了新锁。离开松江客栈的时候,恰好遇到警察盘查,幸亏我手里有警备司令部招待所开的住宿证,警察没有为难我。第二天清晨,我离开松江,带着箱子乘船回到上海。

老J点点头,环顾了LB住的小房子,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你说点重要的。看你住的这破房子,用的旧家具,你贪的钱呢?都花哪里了?

LB并没有反驳,更没有生气,继续平静地说道:在苏州河下船后,我叫了一辆黄包车,是一辆新车,我看拉车的人穿的干干净净,心里也就没有防备。后来,经过一座桥时,那车夫拉的费力。有两个路人上来帮忙推车。我心里还纳闷,难得有好心人。谁知道,推车人把一张手帕捂在我口鼻之上,当时就失去了直觉。醒来后,我躺在一家旅馆的床上,身上的小箱子不见了。身上被洒了很多白酒,酒气很重。

老J笑道:挺会编故事的!

LB没有说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撕下封皮,从封皮夹层中,取出一张纸,说道:我在旅馆醒来后,心知已经铸成大错。虽然我没有见过箱子里的东西,但从箱子的体积和重量判断,除非是黄金才有这么大的比重。丢了东西,我百口莫辩。无论如何解释,我难辞其咎,只能以死谢罪。但是,东西找不到,我又不甘心。于是请旅社的老板写了一个证明。

老J拿起那张纸,只见纸上写的:证明今日有LB先生一人,被黄包车送入旅馆,人事不省。还盖有旅社的大印,以及旅社老板和伙计的签名画押。

LB继续说道:我自知闯下大祸,实在没有办法向上级交代,只好装作无事的样子,在街头买了礼品,不动声色回到药号,假称很累需要休息。然后逃之夭夭。

老J心中已经选择相信了LB,但是继续问道:你隐忍十年,年为何突然接走老婆孩子?

LB说道:刚开始时,我怕连累家人,只是苟且偷生。后来战局发展,四处烽火,感觉今生已经毁了。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我判断日本德国有可能取胜。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也就没有人追究我丢失箱子的责任。于是我把老婆孩子接来,想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后来日本投降,解放军又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很快就成立了新中国。我想,很快也就会有人来找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老J说道:这么说,是当时上海的小流氓,随机挑选,选中了你,做下此案?

LB点点头:我认为是。

老J也点点头:谋财不害命,手法倒是符合随机作案的特征。

LB站起身,说道:旅社老板和店员,都能证明我被人下药,扔在旅馆。这些都可以查证。当时我从旅社醒来,心知大错已经铸成,既不能向国民党的警察局报案,又无法向上级领导解释,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好威胁旅店老板,让他们给我写了一纸证明,你若不信,找来旅社老板,对对口供,看看说的一样不一样。

老J后来真的找到了那家旅店的老板,所说情况与LB一模一样。那天有一个黄包车夫和两个路人模样的人,架着一个满身酒气昏迷不醒的人进来,扔下两块银元就走。至此,老J已经完全确信,LB所说不虚,黄金失踪案的确是一件意外发生的事件。

说一下最后的结果吧。老J同志找到了他的老战友、上海市公安局劳改处副处长同时兼任了上海市提篮桥监狱狱长。老J同志剃了个大光头,在提篮桥监狱住了几天,跟犯人们打成一片,从一个老犯人嘴里得知,年底,有三个小流氓一夜暴富,买了房子、开了店铺。这三个人,其中一个开了南货店,买卖做的很大,现在还在营业。有了这条线索,老J直奔南货店捉拿人犯。

南货店的老板小A没有挣扎,没有狡辩,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他们三个那天是第一次作案,首次出手,都没想到竟然是两黄金,全都吓了一跳。一人分得4大根,从此不再往来。又拘捕了另一人犯小B,也很顺利。最后一人小C没有捕到,因为抗战爆发后,这个小流氓从军上了战场,最后在跟日寇的战斗中壮烈殉国,被国民政府追认为烈士。老J来到小C家的时候,小C的老母从墙缝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老J打开布包,正是金条!后来,老J又去了江西瑞金,请当年老银匠辨认,确认就是年冬那天深夜连夜融铸的金条。至此,这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金条失踪案圆满告破。

老J买来酒菜,抿了一口白酒,仰天大笑道:

来者可是上将潘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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