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临床白癜风专家 http://disease.39.net/bjzkbdfyy/170620/5474680.html一
我以前从没来过江南。许久以来,想来寻“梦”。
江南就是我的梦,这梦里不但有“林黛玉”出生的姑苏、“史湘云”出生的杭州、曹雪芹出生的南京,更有着千年的风流和才情。江南就是我的梦,仿佛,这里是我前世的家乡吧。这里的辽阔江天里的一草一木,都启示着自由的心灵,和舒展的生命状态。
江南的草,江南的叶,泛着光泽,舒舒展展。江南的湖,接着云天。江南的船,荡着千年的梦。江南的女子,最懂得自由的深义,只一道目光,就给了我温柔的家园。我在这里庶几找到了永恒,也庶几找到了我的生命之根,和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的连着江山万里的文化之根源。
二
一到玄武湖边,还是凌晨时分,看到那么宽广的湖面,以及水边苍郁的植物,我眼前兀自出现了梁武帝,抑或是晋元帝等六朝帝王的巨大身影。他和身边的大臣们谈笑风生;他们都身着长袍大裳。他们君臣所言,我听不清,但我知道他们是把金陵,把这一方气吞万里的湖山苍翠,当做天下之中轴的。
南京在历史上曾名金陵、秣陵、建邺、建康、江宁、应天等。“江宁”是南唐时候的称谓。康熙可能是因为喜欢李煜的词作,才把他派唐寅来应天领衔的织造府,命名为“江宁织造府”。
在夜幕之下,我绕湖而行。多么得天独厚的机缘啊——我在安静的星空下,探寻历史深处的南京。
其实对我这个从没有来过江南的北方人来说,仅仅湖边的几种见所未见的陌生植物,就已经让我恍若隔世了。
等绕上了翠洲,一种红色的花朵引起了我的注意。后来我问当地人,才知道这叫石蒜花。
这方温润气候下的修竹和苍松,格外高大茂盛!
玄武湖,是苍欎、深沉、博大的。
湖的西岸有个“湖畔茶餐厅”,有一个封闭的古典式样房子供人们喝茶、用餐,(我来时尚且刚刚是清晨,房子还锁着);另外还有一个邻水的敞亮台榭,放了一些圆桌和椅子,是个滆湖遥望紫金山的绝好地方。已经有几个老人在那了闲看湖山、随意接语了。
湖畔闲坐,遥望紫金山(钟山),与当地的这些清秀老人们说几句话。也就真切感受到金陵自古以来的名士风度了——这些老人基本都是淡泊而有底蕴的。
旁边有一位形意拳师傅在授徒,可谓文武兼备了。
我知道,这个“湖畔茶餐厅”的大台榭,一定是为附近的南京市民所熟知和喜爱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方临湖之所,就已经完全代表南京自古以来的城市文化了。
是人!通过人来流传的东西,才最真切。而这一片苍茫之境,一定会成长出这样的儒雅的有气度的人。
“湖畔茶餐厅”的附近尚有其他廊榭,自不必赘述了。
告别了玄武湖,我就去寻瓦官寺。此寺,与智顗大师有关,也与顾恺之有关。而且,李太白高吟“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的凤凰台,也在附近。
夫子庙附近那卖花女的铜像雕塑,左手擎着的那朵玉兰花,哪而去了呢?她右臂上的小挎篮里,还有一些玉兰花,人们只能当天当时买回家,才能品尝到其新鲜清香之味吧。不由让人联想到韶华易逝,转眼就是“飞花逐水流”、“花落水流红”。那么这位卖花少女,可是从《红楼梦》大观园里走出来、来现今这南京夫子庙卖花的丫鬟?
中华门,由南塘李煜始建,到朱元璋洪武七年才建完。当我仰望这个体量巨大的*事建筑,感到不可思议,它居然与亡国之君李煜有这样的关联。
说到南京,我首先愿意缅怀的是昭明太子(萧统)、李煜和曹雪芹。当然也还有王羲之、顾恺之、王安石、曹寅、柳敬亭等,甚至还有李香君、董小宛等秦淮名伎。而所有这些在金陵之地留有足迹、身影和口碑的历史人物,共同体现或延续了一种文化品级:魏晋风度。
他们,抑或现在每天早上可以在玄武湖岸边台榭之上相互问早、闲话的南京老人的一言一动,都是这种风度的诠释。什么是中国文化里的“魏晋风度”和“名士风度”?至少,我愿意说,那是一种非常开阔的胸怀——关联着金陵的山水和草木,并且永无休止。
王羲之随父辈南迁的时候,只有九岁,到二十三岁、二十四岁做秘书郎,都是在建邺(建兴元年,王羲之十一岁时,建邺被改名建康,为的是避晋愍帝司马邺之讳)。所以王羲之至少有十五年是生活在这建康城的。至于后来他离开这里以后,又有几次回来小住,我们不得详解。起码历史上有个著名的王羲之与谢安的“共登冶城”,证明他回来过。总之王羲之与南京的关联,是深厚和紧密的。那么对他的书法艺术成就,也当从这里去多做考察,才能理解得更深、更明白。
昭明太子醉心吟咏、文章之事,笃志编《文选》,却对*事、*事不很关心。他父亲梁武帝先后醉心于经学与佛教,忽略了作为当*者的责任和“技术活”,最终导致了侯景之乱,自己落得个饿死在台城的残局。要知道梁武帝时候的建康城,城墙周长有四十里,人口有一百多万,在当时的世界上也许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建康地处江下,易攻难守,孙权建造在长江边的石头山上的“石头城”,似乎历朝历代都当不住叛*或敌*的攻伐。金陵之难守,是值得以金陵或南京为都的当*者引起足够警惕的。可惜他们大都忽略了。于是,“亡国生春草,离宫没古丘”的苍凉景象,竟成为不断重演的历史剧情。这样的亡国悲剧,在六朝时期体现得最充分,而且,也不止六朝才有之,也真是邪了!
从现存明代南京城的城墙遗址来看,明代南京城,实在大得惊人,我辗转从城北(玄武湖之北)赶到城南的中华门,感觉上这南北之直线距离也总有二十里地的。后来我从资料上查到,朱元璋建起的这一圈城墙,有67.3华里(现在尚存40里)。颇有点可笑的是他花21年建了这一圈城墙后,年事已高,但还不放心,还要在这一圈城墙的外围再建一圈里的外郭城墙,把钟山、幕府山等山丘围起来,以便更加有利于*事防守。朱元璋的打算,是想以这里为他朱家天下的万年繁华之都。但是,比他明智的朱棣,还是把首都迁往北京了。也许,是朱棣的这个决定,才留给了江南一个市民生活很丰富的明代后半叶的富庶江南,也留给了秦淮河一个很充分地体现了世俗价值观的极尽繁华的“桨声灯影”(秦淮河的繁华在晚明达到了顶峰),同时也给朱家天下另外找寻和铸就了一个可以延续其两三百年基业的首都——并不是南京的另一个首都。
南京是不合适为都的。因为它太象都城。这就有如太象文士的,不是文士;太象艺术家的,不是艺术家。而太象天下之都的南京,终究做不成天下之都。这的确很怪异,但又在情理之中。于是我们似乎可以对李煜这个亡国之君,怀有些许宽容之心了。没错,李煜是个糊涂人,但是,没办法,他的词写得太好!让人对他恨不起来。
就这样告别南京,告别六朝,告别李煜吧。我要去无锡会子都。
在由南京去无锡的中巴车上,正值天地间好一片的阴雨濛濛,我好生新奇,这是多么娇嗔的湿润的大气啊,好象有人随便打个喷嚏就能牵动出一场雨来。不由在心里感叹:江南的天,林妹妹的脸,动不动就哭了。
三
子都兄已是草书大家,能来无锡见他一面,获益良多!
离开太湖工人文化宫后,我向钱钟书故居而去。步行了不远,就看到了流经无锡的大运河。并平生第一次见到运河上的大汽船。这种船三四十米长,开船的人好象可以拖家带口生活在船上。
无锡碑刻陈列馆(无锡县学旧址)内,有秦观、米芾、董其昌、顾光旭等古人的书法碑刻。观众稀落无几,所以我能安安静静地看。有一方论画残碑,据我看此为米芾之书无疑。馆方标注“疑似*庭坚”,非也。
钱钟书的著作,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起过很重要的作用,所以来无锡必需踏访一下他的老家。过去我从书上读到过,钱氏这处宅院原来有十一进。现在是只剩了前面的两三进院落和建筑,辟为了“钱钟书纪念馆”而已。不过展室有不少,展览得可谓比较详尽。
钱钟书小时候书读得并不出色,十六岁时被他父亲揍了一次,原因是他作的文章让父亲很不满意(而同时受测的堂弟钱钟韩,所作之文倒颇受了一番夸奖),从此他才用功读书,文笔迅速好起来。现在故居内公开展览的他少年时和伯母毛夫人的“卧室”,也是钱钟书的小书房,大略乃是钟书最初发奋用功的地方,基本还原样陈列着当时的生活用具,有当时的床、桌椅等。
我发现无锡的碑刻陈列馆也好,钱钟书故居也好,都是全年免费开放的,都挂着“开放时间9:00——16:30全年无休免费开放”的牌子,我感到很温暖也很欣慰。这一类的“免费参观”应当推行到全国所有城市。只要有利于文化传承和文教的场所,就应当这般向民众大开绿灯。
四
从无锡到苏州的高铁,把我惊着了——感觉好象眨眼就到了。上了车,本想坐稳之后去接杯热水来喝。结果还没坐热屁股,水还没来得及去接呐,就说到了苏州站了。
我人生地不熟,从站的北边出去,买了张苏州地图研究了将近好一阵也没弄清楚个所以然。后来有两个给什么旅游线路招揽游客的人来招揽我,我就向她们询问,这才知道我应该从南边出站,然后才到苏州的古城。
出了苏州客运总站的南门,能看到广场上一尊高大的人像雕塑,那是塑的范仲淹。吴为山先生的作品。吴的雕塑,总是一气呵成,很经看。我大概足足绕着这塑像转了十几圈吧,从造型艺术的角度去观察细节、感受气韵。
这“范仲淹雕像”背后的河对面的“平门”的陆门(“平门”的水门,在东面不远处),系现代人根据古代的原样所重建。门前门后都可看到有栏杆(大理石的)横在那里,这对不对呢?我没研究过这事,也不好乱说。
苏州城最早是由吴王阖闾授命伍子胥建筑的,那时叫阖闾城,其西北门阊门,是主门。《红楼梦》开卷之言:“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我绕护城河踏寻阊门,途中邂逅了“山塘胜迹”,那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好一片繁华灯影、水乡闹市。很所人争着在灯影里乘坐游船。
阊门外的沿河的这条“山塘街”,往西北一直通到虎丘山,自古是精巧手工业东西买卖场所和繁华水乡之埠肆。所谓“七里山塘”,如今实际也就两三里吧。不过每到夜晚,各种店铺灯火通明,街上也是悬挂着各色灯笼,繁华灯影里来往的游客熙熙攘攘、擦肩抹踵,好不热闹!我是在找到阊门之后才又回去仔细逛了逛这山塘街市面。这是个看清纯漂亮女孩子的好地方;也是个很有文化的地方,各种想不到的精巧东西会映入眼帘。不过白天则是冷清的,各老字号店铺干脆都不开门。
阊门外现有“渡僧桥”。意思是甄士隐就是从这里随“一僧一道”飘然而去。
我来苏州,首先是冲着甄士隐和阊门。现在关于踏访哪些地点,我也逐渐不那么较真了。江南,把我也“渡”了。
一进阊门,能看到社区展示的关于防火的红布条幅。我产生了幻觉,难道《红楼梦》里葫芦寺的大场大火,现在还让人们心有余悸吗?
伍子胥所筑阖闾城,在大城之内又有小城,大城周四十里,小城周十里。苏州在宋代称“平江”。南宋时的平江府府衙,即所谓“平江府”或“子城”,就是在吴小城的位置上,它在苏州大城的中央,占了整个大城面积的五分之一。关于南宋重建苏州城后的城区情形,有现今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石刻地图——“平江图”,现藏苏州碑刻博物馆。人们通过观察、研究此图会感悟到:中国古代人画地图的方式,和他们画山水画的方式,基本是一样的。从这里就非常典型地体现出了中、西文化在根源上的差异。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一定是诗化的。哪怕是制一张地图。“平江图”上城内的亭台楼阁、民居、小桥等建筑,都是画成立体效果的线描;城外的一处处峰峦,并不按准确地距离和比例尺去表现,而是象征性地围绕在城外,比如一处在城外五十里的山峰名胜,在图上较真测量推算的话可能只有五里,不过此山景的山峦走势和重要建筑等特点,图上是给表现出来的。
自古苏州城内河流众多,是著名的水城。白居易在苏州时曾作《正月三日闲行》云:“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杜荀鹤在《送人游吴》诗中说苏州是“家家尽枕河,水巷小桥多。”
我9月16日晚是住在阊门内的一个小旅馆。
善与恶,有时是那么分明!在这家小旅馆里,我见到一个目光相当冷漠的男青年,他专门给一个大约四十岁的妓女作“手机聊天”的代言人,半夜里我听到他俩在隔壁说话,女的说:“他想泡我是吧?你跟他说,一月五万,少了不干。”我倒挺欣赏这女人的气魄,但小伙子的那种目光我永远忘不了,它说明了一切:善恶对错还是泾渭分明的。住旅馆而见到妓女,我这还是第一次。而她不招惹我这种平常过路之人,对上她钩的暴发户还能气高意傲,也是出了我的意料的。不过毕竟不是《红楼梦》里妙玉的那种不坠污泥的高傲。
妙玉是《红楼梦》里不在林黛玉之下的高品人物,同黛玉一样,乃出生于苏州。
按《红楼梦》所写,林黛玉本贯是苏州,并在苏州一直生活到九岁。而妙玉在苏州生活的时间更长。
曹雪芹在书中这样安排,足见其对苏州的重视。
好象苏州人特别爱吃元宵。我看他们不止元宵节才吃,而是平常的早点就常吃。我见到了一家路边元宵点,当街的大铁锅里煮着元宵,有小个的是元宵,也有大个的,象馒头,但也是元宵。——小的卖给客人,大的是店员们自己吃。
注意,《红楼梦》里香菱的丢失,就是在元宵节。
这又是曹雪芹的意匠安排吧?耐人寻味。似乎他对苏州的元宵节“情有独钟”。
《红楼梦》与江南,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这次踏访江南归来,总觉得《红楼梦》总共一百零八回的原稿的“后三十回”,也许是作者自己毁掉的,他是在将近四十岁去了一趟江南后,决定把原来的悲剧结构泛化掉,也就是说,他游江南后,决定不让《红楼梦》作为一部悲剧面世了!根据我这回踏访江南所得的文化感受,能理解他这样的决定。
他如果在生前已经重新补足了“后三十回”,应该不是悲剧的结果。
抑或,他最初的“后三十回”稿子,本来就不是悲剧的结局?这也有可能。
特别是联系我行走在杭州的大运河时从那片片浪花所得到的文化感想,“《红楼梦》不是悲剧”的立论,在我心中就特别强烈!杭州的宽阔大运河的浪花似乎告诉我:“山高皇帝远,江阔自由心。”没错,自唐宋以后中国的文化重心确实移到江南来了,江南自有她相对独立的精神文化系统和自然主义的价值取向。《红楼梦》的作者,对这一点是体察得最清楚的。
且说17日早上我专门去探查了一下前一天发现的一座“怪异”的古桥——苏州阊门之外一二百米处的“普安桥”。这座石桥,早在年就被定为“市级文保”了,可是,何以有一半的桥面让现代人蛮横地在上面建造了房屋?
某地方的权力阶层几十年来是清是浊,你亲自行走在那个地方,一目了然。一旦某市的*府、人大、*协等权力部门集体变臭,换几任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是无济于事的。
文庙我是“误入”的,从侧门“误入”。这倒别致。自唐宋以后,吴地多才子,有感于此,我在文庙时特地留了个影。至于大殿里那位被架上了神坛的假的“孔子”,却没去瞻拜。是正在文庙北侧小院的一间讲堂里刚给些小孩子上完国学课的梅子老师,从我取出的苏州地图上仔细指点了章太炎故居的所在。而我根据其指点去探访“章氏国学讲习会”,那是在游了沧浪亭之后的事了。
且说待到进了名园“沧浪亭”而游览了其中的各处,然后就“拜谒”了近旁的苏州美专旧址。学生宿舍还是当日样子,——民国时期的学生宿舍,简略而略有“洋味”的小平房。当年教学楼还在,现为颜文樑纪念馆,外墙新近粉刷过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减损了民国建筑的原汁原味。二楼的带天窗的画室,一共有两个天窗,而这两个位于屋顶的斜向玻璃窗是斜朝北的,且各有窗帘。这都是很考虑实用的设计,是正统的欧式天窗画室。
馆内所展出的颜文樑油画作品,竟然都是复制品,有一部分他晚年的油画的复制品还偏色非常厉害,对于这一部分的作品,如果不是值班人员向我介绍说是“跑色严重”的复制品的话,我还蒙在鼓里呢,心里起疑:“颜先生晚年画得这么差?”我一个画油画的都获得了错误的印象,一般观众将怎样?所以我不禁想问:纪念馆如此这般“展出”先生的作品,对得起这位世界级色彩大师否?
位于锦帆路的章太炎“章氏国学讲习会”旧址,是我来苏州后绝对要去探访的地方。这个中西合璧的、有着两栋三层灰色大砖楼的大院子,曾经是晚年章太炎的家,现为“苏州市海外交流协会”办公地点。楼,大略是有点西式风格的;而两楼之间的东边靠墙处,有一道中式游廊。
21世纪的人们,要搞明白联系着孔子的活生生的言辞的经学和儒家文化发展史,就必须经由章太炎;只有这样。即通过章氏的学识而学习了经学和思想史,才能弄清楚中国文化史。我想从这里,也就能大略说明白章太炎的重要性了。
五
我来杭州,是来“看望”苏东坡,意外又碰见了一个隋炀帝和一个“大江南”。也许,只有在杭州的大运河边走一走,才能从每一朵浪花里读懂隋炀帝的伟大;而没有大运河,就没有这个荡漾着自由与富庶的江南。
出了杭州北站,往东走了不远,在花园岗社区“流动人口服务站”吃饭,我要的简单,价十元而已。其中米饭两元——随便吃。杭州人,就是这么舒展,就连餐饮小商贩做生意的方式都与北方如此不同。这是我对杭州人的“第一印象”。往后,还将会逐渐加深这一印象。
再往南步行四五个小时,可到西湖。这一路主要就是大运河的沿岸。而当时,我并不知道需要走多远。就那么走,有点象梦游。
应该说杭州的大运河,给了我十分出乎意料的感受,山高皇帝远,江阔自由心,就因为这江山万里,每一个生命都可以自由自在;就是这江山万里,足以让每一个生命都活得舒展,就看你自己内心的选择了。
一路沿运河走,就象着了魔,也不管夜会深到什么地步去。我太喜欢那宽阔的河面上的浪花,那些来往上下的运河特有的巨轮,以及河岸上一个一个的木制连椅。
“小河直街”,自南宋起就是南北货物的水陆集散地,现在保留了几百年来的民居建筑,还保留了一大半的原住民。难道是因为晚上的缘故?这里基本没有什么游客,居民们大开着门窗,坦然而平静地过着各家的日子:有的一家三四口人围着一台电脑在上网;我还看到一位母亲抱着幼儿在起居室里闲处。一派梦一样的安静,仿佛让人觉不出时间的流动。
继续沿大运河走,逐渐就热闹些了,河边的饭店逐渐多了起来,食客们熙熙攘攘。安会桥一带,好象是最火热吧,灯火通明的那种热闹,人们多是在户外听这波浪声,吃着鱼和各种菜肴。
过了古朴的石板拱桥——安会桥,需要再跨过一座钢架的大公路桥,才能再沿大运河走下去。在夜色里我行走在这座大桥上,撩衣盖于胸前挡风时,恰好一个黑衣少女骑电动车从旁经过,她那明亮、锐利的眼神,让我怦然心动。那眼神,应该是杭州独独送给我的一份多情的礼物吧?
大运河边,几个人在排练萨克斯合奏《云河》,他们的多声部演奏,把河中巨轮的马达声给盖住了。这些萨克斯“票友”们,玩到夜里十点就各自回家了。
在接近富义仓的地方,有一处台榭,看看时间已是午夜,在此睡了一觉。夜里冷,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就给冻醒了。
富义仓是运河边的皇家大粮仓,现在已经闲置了。我从门缝往里望去,很深,有若干进,面积大极了。
继续沿河迤逦前行。
以为沿河一直走,能到西湖,谁知在一处往东的小河那里,走向东边去了。凌晨两点左右,见有个姑娘沿小河跑步跑过去,又步行走回来,我问她去西湖是这样走吗?她说我走错了。我这才又返回大运河,并继续沿大运河往南。脑子里还抱着一个错误的想法——一直沿运河走,就能到西湖。
其实要走到西湖的话,到了潮王桥,要脱离开大运河而往南去;如果还是沿大运河走,那就往东去了浙江博物馆武林分馆的方向,就错了方向。
不过也很不错,我就“误”走了这条路,得以参观了武林分馆。从早上九点进馆(午饭在馆里吃了自带的包子四个,早上时从潮王桥南头买的),出来时已是下午两点一刻了。象这种“不带地图的旅行”,也许只有萧乾老前辈能理解我吧?“不带地图的旅行”是他的富有创建性的语词。(这里应该补充一下:我行囊里是有一本《中国地图册》的,到苏州时也买过苏州的地图。说是“不带地图的旅行”,只是因为我的游走,仰仗地图的地方很少罢了。)
邂逅浙江博物馆武林分馆之前,我在“错误”的方向感上碰到一位女性长者,那时刚刚拂晓,她是沿河遛狗和晨练的,我向她打听步行去西湖所需要的时间,她说不止半个小时,但是又说:“你没事的话,走着玩呗,挺好的。”
她是不知道,我已经弄错方向了,我当时如果按正确的方向走下去,会诚如她所言,半个多小时就到西湖了。
不管怎样,她说的“走着玩呗”,加深了我对杭州人的“第一印象”。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逐渐地深爱上杭州人的。
我在浙江博物馆武林分馆看到的*公望《富春山居图》残卷,虽然不是原作,但是因为此复制品所采取的高仿技术是最好的,我也就等于是见到原作了。我惊奇于画面的透,润,和善于用水,兴奋地给玉浩发短信,他从从容容地回了四个字——“带燥方滋。”我一看,马上联想到林散之对于书法艺术里的“润”,有过独到而深刻的阐示:
早年闻张栗庵师说:“字之黑大方圆者为枯,而干瘦遒挺者为润。”误以为是说反话,七十岁后,我才领悟看字着重精神,墨重笔圆而乏神气,得不谓之枯耶?墨淡而笔干,神旺气足,一片浑茫,能不谓之润乎?——7t#?)w7^/g$f2]4a中国书——《林散之序跋文集》
这是“以干为润”,与“带燥方滋”有所不同,前者是逆向思维,后者是讲的对比关系。但不管怎样,这两个提法都是极有道理的。对书对画皆如此。
而我说的“润”、“透”等,是相对于我曾经从书上看到的《富春山居图》印刷品,其墨色失真得厉害,要黑很多。
我从武林分馆出来沿运河往东而行,不久我见到了一家手工棕床作坊,名字看上去很有文化——“流水苑天台棕棚店”。我想“棚”字在这里应该是绷床的意思。其位置应该是在杭州市老城区之北的运河北岸(环湖北路一带)。
继续赶路,心里想着这是往西湖去的。我不是要到西湖去“看望”苏东坡吗,此时东坡恐怕已是等不及了吧。——继续赶路。
但是因为走错了路,最后只能坐地铁才到了西湖。
第一眼望见西子湖,感到了一股仙气。次日把这种心情整理成了一首古体诗《初见西湖第一眼》:光风送仙气,天开西子来。曹公留伟书,东坡化史钗。朗朗疑天界,淑影渺徘徊。愿为弄浮槎,笑语下蓬莱。(“史钗”指《红楼梦》里的史湘云。她是“金陵十二钗”之一。)
有的人,做什么事都能独辟蹊径,妙法莲花处处开。
下榻杭州下城区教育局庆春路招待所,于是就邂逅了杭州唯一一家经营“西洋收藏品”的店铺(同时有网店),并认识了它的主人炎龙侠先生。就是因为他的网店的启发,我回淄后于10月4日开通了专门售卖自己国画作品的网店——“柳长松绘画作品”网店。
所住的招待所,应该说很温馨,我住得很满意。
第二天中午离开招待,往西湖而去。
经断桥,上“白堤”,只见是万顷湖水平,凌波踏长堤,临风眺望,水天一色。难怪游人如织啊,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是安详的,步履缓逸,神情怡悦。等我走到“平湖秋月”碑亭,见到康熙所题“平湖秋月”四字,心里不由感慨:康熙的书法,是真的有功力。
在浙江省博物馆的大门右侧,有沙孟海所题写的馆名,可谓天真振迅,行笔苍劲有力,结体上大收大放,与工艺美术上的“美术字”正是截然相反。
博物馆内有“*宾虹艺术馆”,我在此馆内看画的感受,可能将改变我的绘画道路。很系统地陈列了*宾虹各个时期山水画的这个展馆,就是有这样的神奇“魔力”。至于“浙博”为什么还设了个“常书鸿美术馆”,在看了常书鸿的油画作品后,我是不解的。常书鸿,我原本以为是大家的,但亲眼看到其油画以后,觉得他在绘画基本功上的尚未入门。
“*宾虹艺术馆”展出的*宾虹画作大约有一百幅。能看到这些画,对我有十分特殊的意义。我于年9月份曾试探着、玩耍式地画了百幅抽象画之后,本已没有了正经专意从事抽象画的打算,但现在,十五年前那份玩综合材料和抽象语言的经历和体验,似乎突然经由*宾虹绘画语汇的感化而复活了。基于此,我画中国山水画有了支点和兴致,这尚且是后话。
且说对这些画,我有所选择地拍了照。我发现凡我所喜欢的,都是那些“有笔,有墨;苍欎丰富”的作品。那么什么是好的山水画呢?这就是标准:有笔,有墨;苍欎丰富。
如果再结合之前在“浙博武林馆区”看到的南宋人夏圭、马远所绘的纨扇扇面,以及之后在“上博”的历代绘画馆看到的宋人、明初人绘画里所让我感悟到的那种“静气”,以及我从一些明清画家还包括*宾虹的某些酣畅放纵的写意笔墨里感悟到的“动感”,那么上述中国山水画基本审美标准就是:有笔,有墨;有动,有静;苍欎丰富。
这就表达更完备了。也基本可以说是我此次江南之行在观画、感悟绘画方面的收获的总结性表白。
其实在回淄后的绘画生活、绘画实践中,对此“标准”还不时有新的增加。
我何曾想到,在“*宾虹艺术馆”亲手拍下的那些画照,日后在家再看,还会不断有新的发现。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宾虹的艺术确实是有深度的!
“*宾虹艺术馆”内还展出了很多手稿、书信、书籍、杂志等资料,让人更全面的了解*宾虹学问、思想和艺术见解。通过这些资料人们可以看得很清楚,*宾虹绝不仅仅是画家,在学问上也不仅仅是位通常为文化界所了解的金石学家,他还从事过古文字学、中华文化史等学问的研究;还著有《浙江研究》等等很多不为人们广泛知晓的著作。另外,他早年与谭嗣同一见如故,深受其感染,几乎直接参加了“维新变法”的*治运动;他还在三十二岁到四十二岁间从事过半个歙县的耕种管理和当地团练训练的组织工作。
当然,要欣赏和学习*宾虹的绘画艺术,看他的画是最主要的途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途径。我曾有一本叫做《*宾虹画语录》的书,图文并茂,但这本书无论如何不会使我得到在“*宾虹艺术馆”现场观画所得到的感悟。我相信他本人在攫笔作画时,会从一个文人、学者的角色状态切换到一个纯粹画家(有诗人气质)的状态。他的每一幅精品,都是有独立生命的。
总之要了解*宾虹的绘画,只能通过看他的画。而且最好是通过“*宾虹艺术馆”这样的系统性的大规模陈列。
在这里,我还想结合在馆内观画的一个感受,说明一个我个人的看法。
*宾虹七十六岁时患了白内障,但视力还能允许他作画。到八十九岁时他的白内障突然严重恶化,之后的两年,虽然还作画,但毕竟视力不允许了,这一些作品,我在馆内从那一百幅原作当中还是能分辩得出的,选拍画照时,我没有拍这几张。
有一种非常流行的说法:*宾虹在白内障急遽恶化之后,双目近乎失明,仍作画不辍,画风一新。意思是几乎失明的老人家进行了一番很成功的抽象性语言的探索。相关电视纪录片里也是这么介绍的。我也一直相信。但在“*宾虹艺术馆”看原作,我对此说,不敢苟同了。无论如何,那些画是“摸黑”画的,根本不可能控制好笔墨和画面。画面本身,能说明问题。
但是老人家九十岁时成功做了一次白内障手术,之后他怀着无比欣喜的心情,画了几幅精品。这几幅画非常让人感动,画面浑然苍然,且异常的精深有致。能看出来,视力的恢复,让画家获得了崭新的艺术生命。这几幅画,可以看做是*宾虹老人对自己整个一生的艺术探索的总结和交代。
杭州文澜阁的假山,比苏州沧浪亭的假山气派多了。现场体验——前者是根源。从体量和风格上看,确实文澜阁的,要早些。这也是可以找到一定历史参照的:鉴于北京北海的“琼岛”假山群,系金人灭北宋时从汴京大内把“艮岳”搬来的史实,那么建于清代的杭州文澜阁里的这些假山,未尝不是南宋朝廷从汴梁搬来的北宋遗物。
文澜阁的山墙上,在二层楼的高度上,有几个窗户,那是为了通风,以便更好保护《四库全书》的。文澜阁的这份《四库全书》虽经过数次兵燹而屡次残损过,但是后来皆被文人陆续补抄齐全,成为了《四库全书》的全国七处藏书点的唯一一处保全了整部书的。《四库》能流传下来,总算是成全了乾隆的下令编纂《四库》的这项“遗泽”。乾隆的“遗泽”,在我看来实在少的很;而康熙是难能的学者、贵族和实干家,对后世遗泽不少。
文澜阁东边的太子读书之宫殿,现在被安排成了“清代文人家居陈列展”,有客厅和琴、棋、书、画之室,也蛮不错。
一出文澜阁,我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噢,这个白人女孩,我在苏州山塘街看到她在河边和其他白人青年喝咖啡来着。现在又在西湖边看到她,世界就是这么“小”。这次我还看到了她的父母,原来,是她父母驾车与她一起的。
从文澜阁出来往西走,很快就转到了西泠印社。印社占据了整个一个小山头,颇有几处凝结了文人艺匠的角落,或可眺赏远景,或可缅怀前人,或可休息行脚。上山游览了一番。最后在山脚看到了柏堂,俞樾所题之额,很有些象是战国竹简的那种手书性的古文书体。
篆刻的意义,不仅仅限于刻印章的技艺,更在于它所联系着的中国有关汉武帝之前文字的文字学、文献学。还在于它关连着中国文人的诗情,和诗教文化系统。也就是说在中国文化当中,篆刻,关连着诗情;印学,关连着诗学。所以直到今天,以研究篆刻艺术为主业的西泠印社,仍然是中华文化传承的中流砥柱,也总焕发出崭新的生命力。这是耐人寻味的,也足见对先秦文化史、文献史的学习和研究的重要意义。
出西泠印社继续绕湖而行,走到西泠桥之南端时,我看到迎面走来一群白人学生。我想拍两个法国中学生(凭直觉,我知道她俩是法国人),但是快门按慢了一点,就拍下了一位妖娆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女孩”(瞎猜的)。事后从这照片看,她倒蛮有姿色,眉目含神。这算是一则我环湖游走的一个“小插曲”。
我原本以为现在的西湖仍然是苏东坡的,来了才知道,是人家苏小小的。这位南齐时候的才情少女,作有《同心歌》:“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苏小小十五岁时来到西湖西泠桥边的树林里居住,日日在湖光山色间游走玩耍,日久结交了一干书生雅士。苏小小秉性很重感情,她那首《同心歌》实因一个叫阮郁的青年男子而作,但是无论后世的人们还是西湖的开阔美景,似乎都不愿意把那么可爱的苏小小的“心上人”限定在一个后生身上。“苏小小”,逐渐成了一个文化符号,似乎成了转世的西子,永远代表了西湖的朗亮与浪漫。
苏小小本人对阮郁的感情远非一般。她在见到阮郁之前,可能是出于大众对她的误会吧,已然有了为妓之名,这可就埋下了祸根。阮郁是金陵人,来西湖碰到苏小小之后就盘桓住了,正当苏小小与阮郁在这边情投意合、游山玩水之时,阮郁在金陵的父亲听说了他在钱塘每日与妓为伴,就强令他回去了。小小为此还病了一场。
有一天她在湖边看到一个长得很象阮郁的书生,叫鲍仁,因盘缠用尽,无力进京赶考了,只剩困顿凄惶而已。她当即资助了鲍仁。此人日后金榜得中,并做了滑州刺史,赴任时顺道经过苏小小家,却赶上她的葬礼,鲍仁悲痛之余,在她墓前立碑曰:钱塘苏小小之墓。墓上覆六角攒尖顶亭,叫“慕才亭”,据说是鲍仁所建。
苏小小十九岁去世。后世多有诗人吟咏之,比如白居易、李贺、徐渭等等。
我在苏堤上临湖吃了简单的晚饭。人坐在木制连椅上,脚下是一款款水波在石块上的激荡之声。吃完时,正好是*昏到来,我坐着不愿起来,闲看着湖面,任凭天色逐渐变得黑暗下来。
这晚在西湖东岸,我又碰到了画像的摊儿。不是昨天所见的那一处,而是走经了好几处。我注意到有个哥们是用一种质地较细的炭精条在画。这种素描工具,应该是太短了,不那么合手的吧。
和一位近六十岁的东北口音的画摊画家聊了几句,他自己已经对手头的谋生营生很无底气了,说象我搞创作的话可以不必在意把人画得象不象。把人画象,在他已经是件被动、费神而乏味但是又不能不做的事了。
他的思想之结在于,纠缠于常人所说的象与不象了。画家心里的“象”,与别人所能接受、欣赏的“象”,其实是可以相通的。
话虽这样说,让我做这活,我也打不开状态,赶紧跑掉……
绕西湖走一圈,连看展览,连歇脚等,我一共花了十个半小时(这包括看博物馆、给手机充电、在苏堤上的水边吃完饭的时间等)。西湖之大,远远超出了我事先的想象。
正值星期天,所以西湖边的人应该是比平常多的,也比平常热闹些。我为此感到比较庆幸。
六
首次来游江南,出发前有个粗略的行程计划:曹雪芹的出生地——“林黛玉“的出生地——“史湘云”的出生地。即先后游走南京——苏州——杭州。原本没有很在乎去不去上海的事。可是等我到了杭州,还能拒绝上海吗?于是,对这个城市的由来已久的向往,从我记忆的闸门涌然而出。
让上海成为了我这次游历江南的最后一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上海外滩一带(包括南京路)的开阔、开化的风范,不到现场,无以体悟。
动车快到上海的时候,邻座的杭州某职高的一位年轻教员提到了一个她的困惑:要不要为了职称评定问题,给领导送礼。
我说你还是不送吧。
但最后她还是决定送……
这就是我们的国民性吗?她还那么年轻……
最终,为了宽慰一下她的良知,也为了拯救她基本的正义感,我说:“你那两瓶茅台,就算是表达一下同事间的情谊吧。”
我就这样,历经江南四个城市,而达于海上——
出上海站后,我看了一下地图册,知道了往*浦江的话要向东南方向走。
正需要吃早饭的时候,碰到了路边的“新加坡抛饼”摊。原味抛饼3.5元,添加物1.5或2元。添加物可以有鸡蛋、烤肠、肉松、里脊肉等,应该有七八种之多。我要的抛饼是加了肉松、抹了番茄酱的,一共五块钱一个。我买了两个,一会就全解决了。
我有点不明白,抹在饼内的番茄酱、沙拉酱等酱,他们怎么叫“馅”?
一路走下去,沿街看到了几处上海旧里弄,有袤益里、三元里等。对于“石库门”式的民居,我曾心里暗笑:南方人的居住是不殚于小的。后来才知道这有其历史原因的,与“太平天国运动”有关,也与近代很多其他的兵荒马乱时局有关——各地的有财产的人涌到上海的“租借区”来购寨避乱,这才逐渐形成了“石库门”式的中西结合的民居样式。
我心里想着要赶往那*埔江边排列着欧式高楼的典型的老上海的大街。似乎也看到了“东方明珠”。反正方向大致不错就是了,于是,有点“稀里糊涂”地就来到了“苏州河艺术区”。又“稀里糊涂”地走到了南京路。包括接下去到达外滩,也是“稀里糊涂”地就到了。不是“不带地图的旅行”吗?所以总是“稀里糊涂”地撞上去。其实准确地说,那应该叫做素面相对、偶然撞上。我喜欢这种“平实”的相遇。
南京路上有位在跳芭蕾舞的先生,我在北京见过。他大概年以前是在北京什刹海的西海的西岸,每天翩翩起舞的。能在上海南京路又见到他,我怎能不惊讶?!但再一想,他来这里,合情合理。他是大艺术家,的确适合于来这里做我们国家文化和风范的代表。
他比十六七年前胖了一些,也显得高了一些,但我知道就是他。
人们都喜欢吹一吹外滩上通过*浦江江面飘过来的海风。只有凭栏尽最大可能贴向前,才能感受到从下而上轻轻拂来的——“海上”之风。我只有亲身来到这外滩、南京路一带的时候,才触碰到了海派文化那些大师们的精神世界。
会心一笑,在海风里,在万国辐辏来的人流里,简简单单地走。
上海博物馆,在我看来是个文化艺术的圣地。在全中国,也只有上海人能把博物馆办到这个份上吧。对学习中国画的人来说,应该只有来上博观看这里的“中国历代绘画馆”,才能最系统性地观看中国绘画史。这样而得到的感悟,对其自身的创作或绘画史研究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来上博把“中国古代青铜馆”看到一半时,相机突然没电了,于是我就被“解放”了,轻松快意地,同时又是充满惊奇地把古代青铜馆的后半部分、古代雕塑馆、历代绘画馆、历代书法馆也看完了。虽然没有拍照,但是,都印在心里了。
绘画馆使得我获益最大!
就是在上博的历代绘画馆,我看懂了宋朝人把笔作画时的那份内心的静气。那么再结合在浙江博物馆“*宾虹艺术馆”的观画感悟,我当时在脑海中总结出了山水画的基本审美准则:有笔,有墨;有动,有静;苍欎丰富。
其中“有笔”最重要,就是以“画”(线条)为主,辅之以“点”。
当我又回到苏州河一带,触景有感,十多天后为此作了一首打油诗《苏州河》:
曾经卸货运粮岸,斑驳青红旧楼存。
广河蜿蜒接海洋,白渡桥头正*昏。
五行仓库炸洞旧,福新老楼画廊新。
“五行”指民国时候的五个大银行。“五行仓库”是个五大银行的共用仓库。“福新老楼”指当年福新面粉公司的旧楼。这楼的一层,有两家外国画家开的画廊,这回是天黑亮了灯,并开了所有的窗户(难道这两个画廊只在晚间营业吗?),我才看到这是两家画廊,也看到了画廊的内部景象,就其摆放的作品而言,一个是用黑白两色表现城市建筑(半抽象);一个是把轮廓处理成延时拍照效果的油画(画城市街景光影里的人们)。
第二天又随处坐公交车逛了逛。上海的高楼固然很多,但显得沉稳、妥当、厚重,而不是象很多城市那样看上去很浮华。下午我赶到了山海南站的南大道上,在一棵桑树下,美美地睡了一觉。终因空气潮湿而醒来。
9月22日中午近一点时,我乘的火车到达了淄博。我回家了。
七
我首次来江南所游历的五个城市,我个人觉得只有南京、杭州、上海很好地保持了它们各自城市固有的品格。所谓“大城市”的“大”,首先不在于它的居民有多少,经济有多发达,首先是在于它保有着自己的独特文化。
“大城市”的辐射力和影响力,其实是从文化上首先发生的。
柳长松年10月写于淄博饮泉室
年9月20日于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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