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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巡,是我对这座小镇的轻抚

◎*康

(作者简介:*康,北海人,90后,北海市边防支队*治处干事,本报通讯员。)

警灯闪烁,大灯刺破前方的黑暗。

坐在警车里,安全带要刻意拉长,才能绕过厚厚的防刺服。发动机发出一阵咳嗽般的声响,缓缓向前开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战友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说:“又一个美妙的夜晚!”

这是年以来,我在广西北海高德边防派出所任外勤民警期间经常出现的画面。3年间,画面有很多,像一部纪录片,记录了小镇的平淡、平常与平安。

△小镇和海湾。

          “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

时间已是凌晨1点,营区里除了我们的车灯,办案区和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战友们或是在和嫌疑人周旋斗智,或是在苦口婆心地调解,或是在加班加点地整理材料。所长老舒曾说过:“在这里干工作,哪有不加班的理!”

相对来说,巡逻并不算一件“重活”。

车子开到营区大门,我按了两下喇叭,伸缩门渐渐打开。趁这个空当,我冲值班室喊一句:“哥们,今晚稳着点,别给找事!”值班室里传来声音:“放心!天下太平!你就当出去兜风吧!”

天下太平,是每个外勤民警心中的期许,我们也总挂在嘴边相互慰藉,可这样的太平需要付出相对应的努力。凌晨1点多恰是街上酒吧散场的高峰时间,壮过酒胆的人稍有点摩擦就可能打起来,通常而言,没接到警情的话,第一站巡逻车都会开往这些地方。

车子穿过高德老镇的街道,转下一个坡,就到了沿海岸线铺设的海景大道,北海市的地标建筑“北部湾一号”矗立在大道一侧,数间酒吧在这幢大楼沿街一面。

酒吧于常人是放松的地方,于我们而言,却令人头痛。在这里,我曾见过满头血淋淋又醉醺醺的当事人,他反复地催促抓人,却连对方的衣着样貌都说不清楚;也曾面对十来个满身酒气的青年拦住去路,蛮横地向我们讨要违法嫌疑人;还曾在酒吧对面的海里把要“殉情”的姑娘拽回岸上,哄劝的时候发生“借肩膀”这种电视剧里的桥段……

酒精使人的情绪爆发,快意恩仇也好,恣意妄为也罢,为情所困也好,都是酒精惹的祸。这里有酒,也有各种俗套的故事,我们是故事里为数不多的清醒人。我有时好奇,在他们清醒后回想昨夜的混沌记忆,那几个警察该是怎样的角色。

“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车载音箱里播放着狂放不羁的音乐,歌库里也几乎都是这种喧闹却又提神的歌。这首歌本是描写夜晚人们灯红酒绿的生活,我们本不想置身其中,有时却又不得不在其中,黑着眼眶熬着夜。

△空无一人的红桥。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黑暗”        

沿着海景大道往东驶去,大道北面的一侧是海湾。夜色下的海面映照了夜的黑色,零星的渔灯影影绰绰,习习凉风灌进车厢,拂去了几分困倦。车子驶过一个上坡后便到了辖区的另一个重点地域——工业园。

工业园的道路格局是网格状的,像是这里十多年前农田上纵横的阡陌,只是现在铺上了宽敞的水泥路。除了园区边缘与村庄交界的地方,基本没有车辆进不去的小路。此地厂房多,人员成分复杂,路遇人员盘查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因而到了这里我们总会更打起精神环顾左右,不放过一个阴暗角落。

一位老警长曾告诉我:“警察和罪犯像磁石的两极,你自身警察属性越强,越有‘磁力’,就越能感知到谁是坏人。”这说法虽然有点玄,可我却一直奉为准则。

一次,我们巡逻到工业园,往城区方向的道路上行驶着七八辆电动车,工业园的个别企业是分白班和夜班,凌晨有员工下班并不奇怪。习惯使然,我驾车加速追过去,看他们一眼的同时,也让他们能看见我们。

车子驶近,我发现这几名骑手的背影中,只有尾行在最后的一名是男性。再细看,这名男子所骑的并非电动车,而是改装的摩托,没有车牌。当警车与这名男子平行时,我侧过头观察,恰与他的眼神对视了一眼,他的表情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我能感觉到老警长所说的“磁力”。车子超过了他,我们拟找一个合适的地点拦截盘查,却从后视镜里发现这名男子调头了。我们立马调转车头,追赶上去。车辆再次和他平齐时,我们喝令他停车受检。他并没有理会,再次刹车掉头……在工业园纵横的道路上,他几次突然转换方向,而我们也紧咬不放。追击近10分钟后,他在一处密林丢下了车,往树林里跑去,我和伙伴下车追了近百米后,再也没找到他的踪影。

这名男子有何违法行为?为何要逃跑?我无从了解。回想他尾行几名女员工的场景,或许他是在伺机行动,却在准备“捕蝉”时碰上了我们这样的“*雀”。像这样的追击,我经历了四五次。盘查更是数不胜数,只有几次发现了违法行为,更多的是一无所获,可当心中闪过一丝怀疑时,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去在追根究底。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对我们而言,是在寻找“黑暗”,在路面,在角落,在每个可疑路人的眼神里。

△夜景巡逻

          “每个出行同伴,都是可以相互交付后背的人”        

行车途中,坐副驾驶座上的伙计突然趴在中控台往天上看,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嫦娥为什么如此善变么?”“我咋知道。”“因为她叫change啊!”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像这样无厘头的对话,每次都会发生。漫漫长夜,要是车里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势必会很沉闷,可也不能彻夜深谈、喋喋不休,毕竟我们的主要精力要放在路面。于是,我们的对话就变得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当作枯燥巡逻途中的调剂。

记得第一次巡逻,是东哥带我。他是广西柳州人,像当时我们乘坐的柳州产五菱宏光一般,精悍实在。车子刚驶出大门,他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辖区东南西北最远的点在哪里吗?”看到我摇头后,他便兴奋地说要带我去看看。

那时下着大雨,车子从辖区的西北角开始沿着辖区的边缘道路顺时针行驶。车里空间不大,雨刮在玻璃上不断扫开雨水。隔着雨幕的街景由楼宇变换成乡村、由乡村变换成厂房、由厂房变换成居民楼,东哥不时叮嘱“这是最东边”“这座桥是和另一个所的划界”……再回到起点,东哥来了一句:“呐,这就是我们的辖区。”此时我心里莫名生起一种仪式感,仿佛听到某种宣告:从此以后,这片土地便与我产生了羁绊与关联。

后来我知道,这是所里迎接新人时不成文的传统,每个民警会记住第一次带他确定辖区边界的老民警,可谁也说不上这个传统的由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兵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你知道辖区东南西北最远的点在哪里吗?”这句话却萦绕在每个人心中。

人员流转,任务不断。一起巡逻的搭档经常变换,每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都不一样。默契能够慢慢培养,唯独一样是从开始就不变的,那就是对同伴的信任。“每个出行同伴,都是可以互相交付后背的人。”原来的所长老舒曾三番四次地提起这句话,有时听得多了我会在心里犯嘀咕,出个警巡个逻还能用上了枪林弹雨的战场准则,直到我经历了一回。

一次巡逻时接到警情,我带着还是学员的民警小强出警。地点在郊外的一间小瓦房,周边方圆近一公里内都是一片漆黑的田地。这是一起治安警情,我现场调解处理,让小强在一旁维持现场秩序。此时,田间小道上轰鸣着来了五六辆摩托车,下来七八个青年拿着手电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我走上前问:“什么事?”带头的人用手电往我身上一照,看清警服后才讪笑着说:“没事,我兄弟说被人打了,过来瞧瞧。”“你们不在现场,就别掺和了,我们正在处理。”我同他们说道。

来者不善,现场调解处理已不现实,我便让当事人随我回派出所处理。可一方的两人却并不买账,嚷嚷着不肯去派出所。或许是看清楚现场我们只有两人,这伙青年竟跟着起哄,作势围了上来。当时这伙人是否持有武器我并不清楚,当时我没有佩戴枪支。情急时刻,一个身影挡在我面前,正是小强!他一手推开走在最前面的青年,一手摸着腰间枪套,厉声喝道:“都给我退后!”对方顿时怔住了,小强再次发话:“我再说一遍!都退后!我们在执法!”青年们这才收敛起来,悻悻地退回去。我当即带领几名当事人离开,回派出所作进一步处理。

隔天,再次和小强巡逻,他问:“田地里那个警情,我表现得咋样?”

“棒!简直是救世主。”我回答。

我没告诉他的是,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当时他的两只手都在颤颤巍巍地发抖。

          “泡黏稠了的河粉,别有一番滋味”        

北海这座城市的宵夜行业发达,辖区也不例外,许多摊档甚至是凌晨才开业,营业到早晨。由此,我们的选择颇多。

巡逻中途,随意腾转都能找到一个宵夜摊档。一辆三轮车,车上放着炊具,加装在车子一角的杆子顶端吊着钨丝灯,几张折叠桌子板凳摆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就组成一个普通的摊点。虽然简陋,可在这里我们能点上一份美食,以满足8个多小时未进颗粒的胃。

高德街路口的炒面,瘦肉、湿面、葱花、酱油,几样平常的食材简单混合,竟能翻炒出让人欲罢不能的香味。此外盛盘的炒面盖着个荷包蛋,用筷子小心刺破,散发着清香的蛋*涌溢而出,将炒面和蛋*汁稍加搅拌,吃起来总会有不负今宵的幸福感。若是在夏天,吃完炒面还能从一旁的摊档,点上一碗冰镇的绿豆海带糖水,喝上一口,任由冰凉甘甜的味道刺激着唇齿味蕾,再慢慢咽下,解腻的同时,整个人也都振奋起来。

除了炒面,还有各式河粉。烧鸭粉、叉烧粉、猪脚粉、海鲜粉……大米蒸制而成的河粉相对面条更加软滑弹牙,配上任一肉类都能自成一个招牌,如果愿意,连吃半个月可以吃到不重样的。我更钟爱于“大碗粉”,摊档的桌面摆上各种新鲜食材,猪肉、猪肝、牛肉、虾、螺肉等等,任君挑选,总能满足不同时候不同的口味。特别是在冬天,在寒风中饥肠辘辘,终于等到盛满你所挑选的食物和河粉,氤氲热气中除了“刺溜刺溜”地开吃,再没有更合适的表达。

然而夜巡时的宵夜却和平时不大一样,因为这时的心情总不免带着点忐忑,担心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安排警情。“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似乎墨菲定律特别应验,每次一到夜宵时间的时候总有情况发生,或是去摊档的路上来了警情,不得不顶着饿肚子将宵夜推后,或是正吃着接到电话,只能三下五除二吞下食物赶着出警。

印象最深的一次,一碗粉刚热气腾腾地出锅,可偏偏这时候来了警情,我们只能不舍地同店老板说两碗粉先留着,一会儿回来吃。可这一会儿便没个头,处理完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当我们回程经过摊档点时才想起宵夜这回事,而此时周边的几家早已打烊收摊,唯独这家还在。老板见到我们时热情地说:“你们怎么才来啊?两碗粉都还留着,我给你们热一热。”再端上来时,两碗粉因煮过两次变得黏糊糊的,老板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泡得有点久,发黏了。给你们加了个蛋,将就将就。”

就是这么一碗黏稠了的河粉,有了加蛋,也有了更美的滋味。

△大口吃粉。

          “有人在轻抚她的发丝,使她得以安眠”        

夜间巡逻中,更多的时间里我们是在居民区中穿梭。

行车至小区门口,在门禁栏杆前停下。门岗里值夜班的保安大多是五六十岁的大爷,黝黑的皮肤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如同我们的父辈。拉开玻璃窗或打开门,同我们打招呼:“又来啦?有啥要帮忙的吗?”“没啥,就转转。”我们答道。

栏杆开启,行车进小区。大多数的小区园内的道路并不宽敞,只能放缓车速,避开不按规矩停在道边的车辆。小区内通常只有路灯还在亮着,楼上住户的灯都已熄灭,偶尔有还亮着灯的房间。我们会稍驻足观察,确定没有异样再接着前进。小区里万籁俱静,有时会在转角碰到眼睛发光的猫在追逐着什么一闪而过,似乎是在提醒我们此刻并非只有我们在活动。

时间宽裕的话,我们还会到熟悉的村子里转一遍。夜晚的村庄没有灯光,车子进村后,车灯照在路边的灌木,树影婆娑,沿路几乎都是如此,再加上村子各个路口区别不大,陌生的外村人进村很容易就会迷路。车子途经院落时常惊动户主家养的狗,吠叫两声。在养狗多的村子里,狗吠甚至会伴随着我们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我们出村后才得以平息。

路上,看着熟悉的街面、熟悉的楼房、熟悉的小镇,有时我也会在脑海里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我们之于小镇有何意义?

我曾想,这座小镇或是一个总角之年的孩子,我们是他体内的白细胞,时时刻刻流转在他的血液中,帮他抵御消灭病菌,让他能够健康成长。这么想并不浪漫,却是我想到的最贴切的解释。

有时我会幻想,这座小镇是我的恋人,安睡在我旁边,乌黑的长发散落枕边。她安静的睡容、平缓的呼吸,就像灯火阑珊的楼宇、吹拂的晚风。我轻轻地抚顺她飘散的发丝,就像我一遍又一遍驾车驶过小镇的道路。

……

凌晨五点半,晨光熹微。夜巡即将结束,我们又回到高德街的路口,派出所营区就在街道中段。此时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屠户的猪肉档、渔民的螺摊鱼摊、农民的自种蔬菜摊糯米糍粑摊夹道摆放。路上老头老太太和家庭主妇慢悠悠地走着,货比着三家。还有用网兜装着鸡鸭的村民,四处张望寻找摊位。

人虽多,可并没有吆喝、没有喧嚷,除了屠户切肉时刀砸砧板的“当当”声,人们的讨价还价声只止于两人听清,似乎都刻意维护着早晨清爽与安逸的氛围。每当这时,尽管已经困倦得眼皮打架,我们仍会放慢车速,安静地随着人群亦步亦趋,缓缓移动,不愿去惊扰路人,不愿去惊扰我们所守护的这一分安详。

△拖着疲惫回寝室。

本期编辑:*金敏审核:许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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