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狗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流水四月台湾日记蔡磊 [复制链接]

1#
济南白癜风医院 http://pf.39.net/dbfzl/140109/4324214.html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

蔡磊

日记

来台湾前没给自己设定什么宏伟目标,比如看两百本繁体书、机车环岛、寻访马英九、忠孝东路走九遍或者当学霸,倒是想起一个小学生级别的坚持叫“每天写日记”,这口号响亮得一百个人未必有一个做到,自己拖延症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但也不能放弃治疗啊。

在一个曾经禁忌而神秘的地方过不一样的生活,持续一百多天,如果没有文字没有图像一不小心就忘记自己想记起什么。我曾以为自己叙述些琐碎小事很厉害,其实回忆的画面会失焦虚化,细节已经越来越不清晰了,甚至会忘记某一场惊喜是发生在早上还是晚上、树下还是街灯下、跟你还是谁。

而我努力遣词造句,借来咖啡因、尼古丁或酒精,都找不回高中时写文的灵性,那种像七八十斤的狗拖着主人跑一样任由思路拖着笔尖跑的冲劲和野马般狂妄的自信。

从第一堂作文课就知道,想写好日记,需要用心生活。

如果长期生活在一个几十公里的范围内,有固定的住所,我会买很多书,用一些月饼礼盒或是别的精美包装袋把硬币、用过的电池和笔芯甚至从垃圾桶里面捡回来觉得留着挺好看的物件,放在床头床边床底下,这条命的前十九年我就喜欢这样。后来生活的范围从几十公里变成了几千公里,我靠不够用的钱和用不完的时间游荡于这个幅员辽阔的美丽国度上众山群水间,那时没有旅行箱,想买一个容量大一些最好还有人体工学设计的背包都要省出来买一张单程票,几年下来就一个高中时妈妈单位送的30升做工扎实没有亮点的小包,装进衣物洁具全家福充电器和一些纸质笔记本,就足够让我每到一张床或沙发都能把周身一两米内布置得像个家一样而没觉得少了什么。

来台湾就一只24寸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客厅餐厨加阳台就一百平米了,我跟我的行李站在一起都没占去一整块瓷砖,多亏泡椒凤爪和资本主义的气味才不显得那么空旷。我知道夏末离开时还是那只24寸拉杆箱,很多东西带不走,即使它们在一百多个日夜构成我每天生活的精致,我能做的也只是拍照、把它们写画下来然后郑重永别。

小时候的日记七零八落地散失在南丹的卧室床底下几个暗格几百斤旧书之间,睡在那间卧室的日子逐年递减,不睡觉的时候偶尔来兴致,把席梦思掀开,从暗格里掏出一小本轻飘飘的草稿纸,随便翻翻总有那么几页的左上角密密麻麻写了一堆闷骚的东西,有时能蔓延到右下角,一两千字,不过一张能轻易被三级东南风卷上天空或者折成银联卡大小装进衬衫口袋的纸,不能说重也不能说轻我们说浓度吧,塞在行李箱里它就是浓度最大的行李了。

当舞文弄墨成为习惯,纸不仅成为一项预算明显的耗材还形成不容忽视的体积和重量,因为每次出远门都发现包里塞几本书就像放了几瓶水一样,而那些沾满墨水的纸整理起来还真像几本书,虽然试着习惯把日记这种不用删改的长篇用键盘敲进硬盘,但是您正在看的这行字被我写在音乐课的一张乐谱上涂改了三遍才最终打进Word文档里面,终究还是不够环保。

海的方向

《音乐创作新思维》的林少英老师给她的新专辑起名叫《海风的牵引》,课堂上她说到台湾四面八方都是海,我当时迷茫地承受着关于未来职业方向的来自家人的压力,突然觉得这个思路妙极了,我走的就是唯一的海的方向。

海能给你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即使你忘了地球上的生命都是从海洋开始的,你的细胞并没有忘记。

从十七岁那年大脑带上脚板私奔到广西最南端第一次看到大海,就中*一般喜欢那种身心被震撼和冲刷的感觉,有时候总认为自己碰上了天大的麻烦,但来到海边总能释然,什么破事能比海还大。

高考后知道自己不能去北京了,就没怎么挣扎地在志愿上填报了厦门,我能去到的最暖的海滨城市。三年后我进而穿越厦门外那片海峡来到宝岛,痴迷东边那整个太平洋。北海的海是灰色的,厦门的海是绿色的,巴厘岛和马尔代夫的海是浅蓝色透明的,台东的海是深蓝色的,我的海是梦想色的。

节假日坐大巴经过海洋广场,车转了个弯靠近夜色下的基隆港,窗外突然出现高高一座辉煌的庞然大物坐在水里,几十米的距离前十多层楼高的压迫力,那是灯火通明的横滨飞鸟2号游轮,长宽和吃水都很接近泰坦尼克号的日本最大游轮,间客室容纳名乘客,经济舱大约人均四万美元航行地球一圈,我瞬间明白了电影里杰克站在码头的感觉,多想去*一张船票,带上我走。

我一直保存着几张船票、几十张机票和几百张火车汽车票,犹记得无数次检票前早已飞上云霄的心,回到家跟长辈们说起路上的景致和心情却总有点心酸。父辈们大概都一样,小学初中高中各比现在少一年,在我这年纪已经到机关事业单位上班或投资做生意好几年了,竞争没那么激烈物资也没那么丰裕,好朋友亲兄妹相互帮扶,辛劳了几十年有了大房子有了车也习惯了不省心的子女,平淡的生活靠肩上的责任保持稳舵。年轻人叫嚣着“为自己而活”,没留意爸爸妈妈们已经用半生为子女而活,多希望当我说起在雪乡睡过的炕、在陋巷吃过的茶之后他们会有跃跃欲试的苗头,可长辈们只为我感到骄傲。

鼓吹他们以探亲的事由来一趟台湾,都像是三五杯酒下肚带上来的玩笑话,助兴就好。

可我明明看见,他们年轻时的老照片上三五学生加三八大杠就郊游了五六十公里,那眼神跟我走出机场出口时心飞的样子一点没差。

我还不够懂事理解不透他们放不下什么,但如果被PSQI指数切割的梦里还能听见山河湖海的呼唤,几十年前的日记想要环游世界的字迹没有完全褪色,走出去把这个熟悉了半个世纪的地球好好看看吧。妈妈差五年退休,接手了陪伴我一万两千公里的山地车之后骑得比我还勤快,说是等我买了更好的单反她就拿我这台去用,明明花的都是她的钱。我告诉她,这五年做些轻度强身预备训练,摸好腰椎和肠胃的脾气,毕淑敏和她的儿子前几年就坐着跟飞鸟2差不多的邮轮走了一圈的时差。我没告诉她,谢谢她支付了我绝大多数的车票机票,而我现在不贪玩了,去往海的方向上我希望有那么些风和日丽的区段有她同行,这是我最想争取到的船票。

分身

面前摞着一堆没做的事和没看完的书,课程表周一早上第二节课既是都市计划学又是工程经济学,大课冲堂恨不得分身跑两个教室,记起小时候可笑的想象,七八岁的我以小学生标准坐姿凝固在二小还没安装多媒体的某间教室,第五组第一桌老师眼皮底下,顽劣如我也已经知道学习成绩的重要性,可还是希望能像孙悟空弄几个分身,叫其中一个在教室坐三分之一的板凳,一个去玩具店的赛车跑道上调试四驱车,一个蹲计算机前玩暗黑破坏神,然后真正的我就窝在暖暖的被子里跟它长相厮守,等待我的分身们回家把他们学到的知识和玩乐后的经验值以一种反科学的方式直接融入我的内存里面。

即使到了高中,班主任在上课严抓睡觉,我还是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不够,却有兴致幻想能分个身留在教室里死扛,自己回宿舍躺下来大睡三百回合。

真没出息,有分身应该是干大事的好机会,我就知道睡。

睡过了所有假期的清晨,睡了过半的大学,心情差就暴食而睡,终于是分再多的身也补不回所有在安逸中错过的精彩了。本想从谢帝那首《明天不上班》里抠点素材,发现自己透支了太多“爽翻巴适的板”,明天想上还没有班上呢。

现在的我一天睡三觉,共七个小时,午夜写完日记反省昨天就躺下来规划今天,六个小时后起床上课,十二点下课二十分钟吃饭半小时午睡十三点继续上课,十七点下课二十分钟吃饭半小时浅睡十八点继续上课,不饿不困的一天确实活出了二十四小时的样子,就是容易恍惚地以为过了三天,畏惧时间。

现在的我封闭了太过广泛的爱好,钢琴不弹了吉他不弹了,站在捷安特原产地的专卖店里摸着一直想要的公路车,最终黯然离开,我既没有分身也没有用不完的精力,只想找到一件持之以恒做起来不记得累的正经事业。

现在的我还是会做老套的白日梦。

我想分一个身,在南丹给初中生做家教补习,那样每天有充足的时间陪家人在一起,跟妈妈买新鲜蔬菜对照网络食谱尝试各种料理搭配各式自调酒,重拾跟爸爸下象棋的每夜消遣,学着伺弄花花草草再亲眼看一次三角梅从病恹的单枝长成一丛树,天气好又不排课的话可以尾随外婆的代步车环城两圈,给她在阳光下红润的笑脸拍照,天天跟浩哥玩游戏又不会不务正业,我已经把我的学生引导得像初中时的我一样厉害了啊。

我再贪心一点,另分一个身去做流浪汉,流浪到新西兰就晒着南半球的日光到处打短工,流浪到欧洲就找个作坊当学徒继承一份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流浪到美国就好好做农民或者搞音乐,流浪到黑社会合法化的国度就混黑社会吧,我的文艺气质说不定有助世界和平。如果分身不死,几十年应该足够深度环游世界了。

好了,起床,读书。

韵律

一个高中生对大学的期待可以有多美?

我们从小按部就班走着应试教育的康庄大道,在小学学会两千个汉字和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在初中学会文法、方程、科学理论基础和英语阅读,在高中加深加精学会一个知识点的几十种考法,贯穿始终的就是考试就是学习成绩就是拿更多的分数。我以为到了大学就不再以闭卷考试来评判人好坏,当初文理分科时割舍的历史地理可以在大学堂新的高度上弥补,我能得到的夸赞不再是因为我把整本练习题写完考了最高分,我应该把原创的图样、论文、模型、软件或电路板当成骄傲。可是教书先生和女士只告诉我这几个知识点期末会怎么考,还以为我会感激他们。这几年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大学生,我只是在一个专业性比不上技校、素质教育不如幼儿园的地方不停地考试而已。

交流的机会,来体验资本主义的腐朽没落,资本家或传教士建起的私立学校及其办学理念统统放马过来吧。

营建管理老师是营造厂大公司出来的老油条,恶趣味故事比知识点还多,上了年纪老婆一句话不让跑工地了就来大学做清闲教授,见缝插针跟我们强调钱和学院人脉的重要性,“扩大我们中原大学在土木界的势力”,我听得一惊一乍的,还确实有不认识的学长在雨夜开奔驰把流落街头到处问路的我直接载回了学校然后递给我一张镀金的名片,俗得实在。

不动产估价实务老师很斯文,有三本大证几千万身家,每周二从新北坐火车过来给我们上薪酬几百块一节的课,期末成绩依据一份估价报告,专业估价师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难道是指望我能做出价值五万块的一摞纸来吗。

结构学老教授退休不下课,身体不好,脸是灰色的,眼睛极亮,是我见过的最像爱因斯坦的人,三学分的课程每周上六节,简称买一送一。经常插播什么“我就快要死了,你们还那么笨,我死不瞑目啊”,“你要懂原理啊知道吗,背几个公式你就说你懂了,考完试就忘记,可我知道公式是怎么来的,原理该怎么用,过了四十几年我还是懂得该怎么计算”。数学和物理的原理比想象的更加冗长枯燥,他还真像教小学生那样从基本量的加减乘除说起,进度虽慢,条理清晰得像是在大脑里织毛衣一样,听课听不懂只能怀疑你有没有进化完全。

通识课类似于素质教育选修课,我在大陆的学校毕业只要求修四个学分,这边是30个,重视程度等于专业课,圣经解析、国共关系史或台湾*治与人权思想之类的就算了,但三门音乐课一门摄影课让我觉得学费都快赚回来了。不是说台湾明星多到上街随便能撞一个吗,初来乍到对偶遇还很期待,然后发现给自己上音乐课的老师都是实力派艺人,有时候课堂跟演唱会一样。

我选满了学校规定的25学分上限,12门课,却没有考试密集恐惧症,因为只有三门课要考试,其余的成绩评定可能根据一份书面报告,关键资料上百度谷歌图书馆都找不到,只能亲临现场去刨,结论性的见解和数据自己总结计算;有专业课是给每节课的笔记严格打分最后加总就是期末成绩的,也有可能只是在期末独唱一曲、跳一支舞、交一份影集或者写一首歌,但你也许知道只有优秀的厨师才炒得好豆腐萝卜小白菜,听起来轻松的东西不得不花十二分精力去做到极致。

一向自嘲英文很烂,满足于勾搭外国人时能问个路或者指个路,第一次碰上真正的英文授课,就是从上课到下课两个小时没有一句中文,连做笔记和思考都用英语词句否则跟不上语速,我居然跟得上啊!脑力激荡中我想着这个意思对应的单词就能马上蹦出来,笔走狂草都不用停顿的,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最奇葩的是我选的体育课,叫韵律,跳交际舞。作为一个很传统的书生我觉得跟非亲非故的女生有身体接触是挺过份的,但这门课上探戈、恰恰、伦巴哪一种都忤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记得很多一起长大的女生说我在她们面前总是放不开,到现在即使我的舞伴伸过手主动邀请我,我还会心虚。牵引她迈步、旋转、托住腰背但就是不能直视她眼睛,在每个练熟的动作中能大方地甩出去收回来已经很不容易,我真不愿承认这种事情对我来说都需要努力,但每一天确实在悄悄改变。

愿我废墟般的生活在新的韵律中韵律起来。

便当

最早主动接触台湾应该是因为周杰伦,“便当”一词也是听他在电视里念起,现在几乎天天吃便当反而不知道这个来自日本的词该怎么翻译。

快餐?记忆里最早的快餐是农贸市场里街的每个巷口、把锅灶架在人行道上的苍蝇馆子,用菜篮盛满时蔬摆一大桌,鱼肉盛盘塞在冷柜里(有的也跟蔬菜一起摆在能被苍蝇发现的地方),一份肉类可以搭配五六种素菜炒好五块钱一碟,饭随便吃,油重,油烟也重,夏天来的食客脸也是油油的,现在这种快餐好像濒临灭绝了。然后是被我们想象得太美好的洋快餐,小时候以为麦当劳只开在南宁朝阳广场,上高中发现帝王那家肯德基可以作为周末犒劳自己的首选,虽然听过一个笑话,有人问老外“你小孩生日时你会带他去麦当劳吗”,老外反问“你小孩生日你会带他去沙县小吃吗”,但这不妨碍我对洋快餐的好感,也许因为厦门最热门的景点鼓浪屿对面一栋很老却不矮的海滨大厦,顶层24楼就是一家必胜客,学生证还可以打八折,我可以用不到两张红蜻蜓就很体面地为来厦门玩的亲朋好友接风,没有稳定收入的我不至于有请客的经济压力,天气好的话窗边的座位能让你一边吃着洋快餐的精致一边俯瞰整个五A级景区,其它如灯光、音乐、餐具、桌椅舒适度都对得起这景致,九十几分是可以打的。而每一个当过学生吃过食堂的人都不会忘记食堂老奶给你打一份荤菜的时候偏要把勺子边上的一块肉抖出去的细节,那可恨的程度简直比侵犯我的人权还要令人愤怒,仔细一想食堂饭菜也是快餐,节省个人开炉灶的时间,如果你的厨艺不能叫做厨艺的话还省心省钱省污染。

那么在台湾便当算什么呢?上文啰嗦那么多总不能是废话,便当之我见是以食堂打饭菜的形式配合洋快餐的精致让你愉悦地吃下很重的油和卡路里,也就意味着你会看到店员在给你盛装配菜的时候很小心地抖动手中的勺子,你会觉得外带的便当盒子设计精美或者内用时餐具电视灯光饮料和汤都算温馨,然后如果你的非交感神经或内脏比较敏感的话就很快发现内火热了。

我厨艺不行,喜欢用味精,要不是小时候爹妈威胁压迫,我是不怎么吃青菜的,人类用几万年的时间走到了食物链的顶端不是来吃草的,食肉动物你们的掌声在哪里。但是便当里跟油一样重的就是味精,吃了口干,想找青菜来润一润,才发现配菜里的绿色太少,到市场一逛就真的想骂资本主义了,凭什么青菜跟肉一样贵甚至比肉还贵,我突然无比想念我家楼顶那几排绿油油一兜挤一兜能掐出水来的青菜,天没亮时天峨路口红绿灯下那些一块钱得一兜两块钱可以得三兜的青菜们,你们才是生错国家了。

便当最得我心的就是内用时可以不停地加饭。台湾服务业很用心,本就热情的民风加上跟日本学来的谦恭,我做了二十年的顾客还第一次因为一顿十块钱的饭被当成上帝,但是精致意味着份量不足,肚子饿或是吃不饱的话我会脾气暴躁,所以盛第二碗米饭对我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不是因为见了点世面眼界开阔了,要求就一定更苛刻,梦想就一定要更高,我没有宗教,别人问我信仰,我说是吃饭睡觉,就这么没追求地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