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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新嫁娘犹着花绣屐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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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之流变考略及石龙花绣屐)

一.

屐之为物,在中国大概可以追溯至三代以前。《庄子·异苑》云:“介子推抱树烧死,晋文公伐以制屐也。”晋文公之世,去今约四千余年矣!据近世考古,曾于良渚文化遗存中发掘出两件木屐,断代也大略相当。

《说文解字》中注释“屐”:屩也,从履。履,足所依也,舟象履形。清屈大均《广东新语》释“屐”,引《庄子》语“以跂蹻为服”,注曰:跂者屐也,蹻者屩也,木曰屐,麻曰屩,古人皆著屐。《庄子·天下》中另有一语云:“以屐为服。”系指先秦时期的古人常服,也即是“始制文字,乃服衣冠”之服。《诗·大东》云:“跂彼织女”,可知上古时期男女皆服屐,所以屈大均说:“古人皆著屐”。这与魏晋中人“大冠高履”,好为超世之举乃有霄壤之别。

由上所引,或可推知,古人所着之屐,大概多为木制、麻制的船形鞋。汉代刘熙《释名·释衣服》云:“可以步泥而浣之,故谓之屐也。”汉代史游的《急就篇》云:“屐赢窭贫。”唐颜师古注曰:“屐者,以木为之而施两齿,所以践泥。”《晋书·五行志》中说:“旧为屐者,齿皆达木扁上,名曰露卯。”凡此种种,可知古时的屐,是装有齿的,以方便雨天出行。以木、麻制屐,约因上古时代物质匮乏,手工业不发达,故因材就事、以物成器耳。

先秦时期,奴隶是不许穿鞋的,《庄子》说的“以跂蹻为服”、“以屐为服”,乃专指平民和贵族阶层。大概平民服蹻,贵族服屐。如孔子周游列国,穿的就是屐。《太平御览》引《论语隐义注》云:“孔子至蔡,解于客舍,入夜,有取孔子一只屐去,盗者置屐于受盗家。孔子屐长一尺四寸,与凡人异。”孔子身长脚大,他的屐因而“与凡人异”。孔子之屐后来在晋代还出现过。《晋书?五行志》载:“惠帝元康五年闰月庚寅,武库火。张华疑有乱,先命在守,然后救火。是以累代异宝王莽头、孔子屐、汉高祖断白蛇剑及二百万人器械,一时荡尽。”

两汉之世,儒家士大夫阶层重衣冠之制。汉武帝时,纳董仲舒之议,“罢黔百家,独尊儒术”。儒家尚礼制,以衣冠服色明上下之礼,形成了一整套以尊礼为核心的衣冠、服饰、佩用制度,履之材质、形制也成了国家*治生活的核心之一。《汉书》载贾谊论“服制之乱”,云:“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之服”,民间女奴,穿丝绸做的鞋子,在当时是大违礼制的,所以贾谊上疏论之。《魏书》载:曹操进位魏王,“侍御履不二采”,《傅子》引论其事,斥为“非国容也”。曹操起于乱世,惩汉末儒氏好礼糜事,反对礼制繁苛,一生厉行节俭,所穿的鞋子不是色绢丝绸制作的,《傅子》以为非礼也,也目为“礼崩乐坏”之一端。在这种履为礼制的社会生活中,屐的适用范围极大地缩小,屐不是庙廊之上的服用,正式场合,或服屐便是非礼。

汉屐在形制上与前代并无差略,但种类较多,有木屐、帛屐、皮屐。应劭《风俗通义》中说:“延熹中,京师长者皆着木屐。妇女始嫁至,作漆画屐,五彩为系。”《后汉书·逸民列传》亦云:“初,良五女并贤,每有求姻,辄便许嫁,疏裳布被,竹笥木屐以遣之。”汉屐多不在为正式场合服用,以常服而论,即为私服,或曰便服。汉屐有男女之别,干宝《搜神记》称:“初作屐者,妇人圆头,男子方头,盖作意欲别男女也。至太康中,妇人皆方头屐,与男无异。”男穿方头屐,女穿圆头屐,盖寓天圆地方之意。此与汉代早期在哲学上流行盖天说有关。后汉之世,浑天说一度压过了盖天说,哲学投射在日常生活中的影响,就不那么明显了——或有人以此非难,以为屐之小物,安与思想、哲学有此滥殇?盖因先秦、两汉,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最为繁复纷乱之时期,古人造物设器莫不以象形方物、象天法地为绳墨,表现出思想为体用的朴素观念。以屐而论,一器虽小,所寓却深广远大,这也是秦汉时期国人日常生活最有趣的特点。

二.

屐在魏晋及南朝之宋、齐、梁三代,大为流行,流风所及,天下尽染,直至近代。此中种种流变,却与当时*治兴替、思想播迁、国家变乱有极大关系。

陈寅恪论魏晋间世风的迁替,归因于汉末儒制的败灭以及晋宣、景、文之世恢复儒制所致。汉以儒为*治道统,汉之季世,儒家的特点是方严正大、思想僵硬、迂缓无能、不好细务、苛察于礼制、门阀之大防。汉之中平、初平之世,天下分崩,实与士族儒官无理*、理乱之能,唯以自高门第、结*好儒为务有绝大的关系。汉儒的终结者是曹魏父子。曹操出身于非儒家的寒族,挟申韩之术,罢斥儒学士族,力破士族尊礼、以门第阅世以及奢侈贪鄙之风。《魏志》上说他“性节俭”、“以俭率人”。曹操的“节俭”,不独以私德及私人生活而论,实与他打击士族、儒家、豪强的*策有关。《魏志·崔琰传》载:曹植妻“衣绣,太祖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曹植以王子、侯爵之亲贵,老婆穿件绣衣,算不上奢侈,却以违制论,先出,后赐死,推之他人,可见曹氏*权矫枉之严厉。曹魏打击儒学、扶持寒族的*策,直截改变了当时的*治结构和社会风气,是以曹操时代的知识分子关心天下实务,好谈兵事、农事、*事,留心盐铁、钱法,有经世济人之策。曹魏末世,英杰凋零,司马懿以垂暮之年,奋起一击,竟迁魏鼎,尔后大复汉末儒家士族,社会风尚又为之一大变。

司马氏出身河内儒学士族,《晋书·宣帝纪》载:晋宣“博学洽闻,伏膺儒教”。晋承汉绪,“力复五铢钱”,晋代魏,是得到了当时儒家、士族、豪强的大力支持,如司马昭杀高贵乡公,在当时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不能得到以标榜“尊王攘夷”和“君君臣臣”的儒家士族的支持,他是不敢下手的。司马氏大复儒学,既是曹魏*权的失败,也是中古时期中国人*治生活进入最黑暗的一个时期。陈寅恪说:“西晋*权的出现,表明儒家贵族最终战胜了非儒家的寒族。”“唯才是举的时期过去了。”

晋以恢复和维护儒家名教的*治纲常而立鼎,这是屐在当时流行的大的社会*治背景。盖因晋人服屐,不是生活细节或个人偏好,实为*治心态和标世之举。晋初,知识分子都是很苦闷的,寒族知识分子苦闷于门阀、选举等抡才制度之进取无望,儒家知识分子苦闷于“治国平天下”既不能,做到“噤口、修身、齐家”也未必可以全节免祸。另一个很显然的原因,乃与司马氏*权对知识分子的迫害有关。陈寅恪论晋之宣、景、文三代,以“坚忍阴*”四字著之,吕思勉则以“深刻暴虐”、“丧心害理”论之。盖因司马氏以阴谋得国,手段残忍阴深,在当时已大为世人所不齿,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是此之谓也。司马氏大复儒教和镇压知识分子,目的只有一个:驯化知识分子。不能驯化的即杀之。如阮步兵、向子期、山巨源,早期皆立谈坐论,雄姿英发,晚期却噤若寒蝉,“曳尾乎泥中”。如嵇中散,何平叔、夏侯玄,皆是才智之士、国之人望,或因薄孔非礼,或因反对司马氏阴暗的*治权术,先后都被满门诛杀,夷及三族,连远嫁之女,女所生之幼儿,皆不能幸免。凡此种种,致由晋人既无可逃于暴权,思想苦闷、不敢评时议*、佯狂避世,遂大开清谈之风。而清谈与服屐,在当时是思想与体用的绝大表征。此与唐宋人服屐乃生活小情趣又有云泥之判。

魏晋清谈,大致分为两个时期,前期尚能藏否人物,非议时事,如郑玄、孔融等,皆能言倾天下,善善恶恶,后期就纯粹是谈玄说*、吹枯务虚了。谈玄的内容有二:即释氏与*老。如所谓“竹林七贤”,均好释典,据陈寅恪考证,“竹林”二字,并非实有竹林,乃影指天竺。如王谢二族,皆好*老,晋武帝诸子,皆好五斗米道。晋初的谈玄,尚有反抗司马氏,拒绝为世所用的意味,降及晋惠、晋元之世,就沦为谈义理,析玄思,逞口辩,由太极而无极,由人生而宇宙,玄之又玄,虚之又虚,遂为流弊,延及宋、齐、梁三代,均以此误国。直至陈武帝大张挞伐,以蛮夷土著集团灭梁,围杀士族,清谈之风方崩散殆尽。

有晋之后,历代史家论及魏晋清谈,皆斥为误国之源,独陈寅恪先生用心厚道,特为晋代知识分子辩诬,据《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云“清谈玄理,则纵使无益于国计民生,也不致误国。清谈误国,正因在朝庭执*即负有最大责任的达官,崇尚虚无,口谈玄远,不屑综理世务之故。”此论“好则好矣,了则未了”,聊存于此,姑算本文闲敷之义。

《道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晋人谈玄,尤好此论。何为“自然”?理解因人而异,“疑义辩与析”,辩析之不尽,就以行为艺术来表现,故而有裸身纵酒者,有装疯卖傻者,有佯狂奔歌者,有笑闹庆吊者,有炼药服散者,有打铁灌园者,还有乱伦的、鸡奸的、大搞同性恋的。凡此种种,今人视之为麋乱,当时人却认为是解放身体与思想,乃“道法自然”也。自然既为体用,衣冠服饰也顺着这一思路革故纳新,汉服之上衣下裙、深衣外裳、外玄内红,均代之以宽袍广袖,袍内则干脆只穿鼻犊短裤——鲁迅认为此与服五石散和发散有关。晋人服履,大体上与汉世略无差异,但流行服屐,却是由上流清谈家们首开肇端。

宽袍广袖、轻衣缓带、峨冠高屐,执*尾拂尘,扪虱而卧,思接释老,口批义理,此即是晋世清谈家之尊范。屐是清谈必着之物,盖因不着屐不足以表现任体自然、薄孔非礼、愤汤嫉武也。晋代的屐都是木屐,屐的形制大为简化,南朝无名氏《提搦歌》曰:“*桑柘屐蒲子履,中央有系两头系。”有点类似于现在的“人字拖”了。

晋人对屐的痴迷,远远超乎现代人想象。最为后世乐道者是阮孚。《世说》载: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阮氏于晋元帝时任镇南将*,驻节广州,但畏于官体尊严,又不肯分担时艰,还没履职莅事就弃官归隐了,元代陈樵讽刺他说“金貂曾入丹阳市,蜡屐已归白下门。”清代王惟孙也说他“一生惟好屐,兹地遂投簪。”再如谢客,好屐,又好野游,每临溪山,登高则去屐前齿,临深则去屐后齿。《晋书?谢安传》又载:“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世说》记王南田性急,食鸡卵刺之不破,便大怒掷地,“下地,以屐齿碾之。”《北史·儒林传下·熊安生》载:“道晖好着高翅帽、大屐,州将初临,辄服以谒见。仰头举肘,拜于屐上,自言学士比三公。”不独平民士流好屐,既执*者亦好屐,《宋书·武帝本纪》载:“帝性尤简易,常着连齿木屐,好出神虎门逍遥。”

所谓“风动于上而波震于下”,清谈领袖、士林人望乃至君相均好屐如此,影响所及,则天下熙熙。《颜氏家训》称:“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述,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檐车,跟高齿屐。”卢文绍注曰:自晋以来,士大夫多喜著屐,虽无雨亦著之。可以想见当年建康、京口、广州、会稽等人文荟萃之地,服屐扪虱之徒,洋洋如过江之鲫。

除高齿木屐,晋代*队中还有平底木屐、铁屐。《晋书·宣帝纪》载:“关中多蒺藜,懿使*士三千人,著软材平底木屐前行,然後马步俱进。”《太平御览》引《晋书》云:“石勒击刘曜,使人着铁屐施钉登城。”此则为*屐、战屐,史书特以记之,足见并非常服。


  三.

晋世好屐之风,流溢百代,此后由唐至清,文人士大夫及平民多好屐。

唐风上昂,士大夫的人生理想要则立功异域、搏功名如取草芥,如李贺《南园》诗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要则致君尧舜、功退东山,为帝王师,如李杜、韩柳,皆怀鲲鹏之志。故而唐世男子崇尚穿靴,居家则着木屐,唐人诗中多有述及。如独孤及《山中春思》诗云“花落没屐齿,风动群木香。”、李太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诗云:“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白居易《从龙潭寺至少林寺题赠同游者》诗云:“山屐田衣六七贤,搴芳踏翠弄潺湲”、刘禹锡《送裴处士应制举》诗云:“登山雨中试蜡屐,入洞夏里披貂裘”。

唐屐多为乌皮屐、翘首圆头屐,有回胡之风,唯女子好齿屐。《南越志》云:“*安县女子赵妪,着金箱齿屐。”《敦煌歌辞总汇》之《云谣集杂曲子》中有“内家娇·应奉君王”曲子,其中有辞曰:“屐子齿高,慵移步,两足恐行难”。李白《浣纱石上女》诗云“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越女词》又云:“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杏花春雨,金屐白足,诗人见之,安得不销*?宋代之后女子多缠足,如此惊艳之景,只可想象,不得复见矣!

宋世积弱,士大夫之好尚,颇似汉末。儒学至宋,专务义理,程朱以“存天理、灭人欲”鞭挞天下,故孔孟之学,几沦丧殆尽,汉唐之慷慨悲歌,皆由此湮灭。然宋为市井社会,文化、经济之发达,贸易、物质之富足,从古未有。宋之士大夫官宦阶层,较之前代,学养才识均可称深厚,亦多情趣,懂得享受生活。宋人好屐,故多为退事之余,优散自养耳。宋人诗中多有记述。如*庭坚《和答钱穆父咏猩猩毛笔》诗云:“平生几两屐,身後五车书。”、司马光《送李尉以监丞致仁归闽中》诗云:“却著登山屐,尽焚趋府衣。”、陆游《寄叶道人》诗云:“寻山犹费几两屐,贮酒真须百斛船。”、曾巩《游天章寺》云诗:“最宜灵运登山屐,不负渊明漉酒巾。”、苏轼《岐亭》诗云:“人生几两屐,莫厌频来集。”如此等等,不敷抄捡。

宋屐亦多作雨鞋用。张瑞义《贵耳集》载:“东坡在儋耳,无书可读,黎子家有柳文数册,尽日玩诵,一日遇雨,借笠屐而归。”《小辨斋偶存·题坡翁儋耳小像》又特录其事曰:“东坡一日访黎子云,途中值雨,乃于农家借箬笠木屐,戴履而归,妇人小儿相随争笑,邑犬争吠,东坡谓曰:‘笑所怪也、吠所怪也。”《宋高僧传·丰干传》又载:“以桦皮为冠,曳大木屐。”可知宋人服屐,多为野服,乃因优游林下,散漫自适耳。

元以外族入主中夏,服用多蒙胡旧俗,然汉人男子亦服屐,但因民族对立紧张,士风不如宋之怡然自若耳。如王冕《忆王子正》诗云:“云冷东山屐,尘埋北海碑。”“云冷”、“尘埋”,足见文化崩坏,故物毁弃,知识分子心情苦闷,传统知识阶层也不复能高张自立了。

明季风尚恶俗,武宗以后诸帝,鲁迅皆斥之为“恶少”,*治上多恶作剧之举,士大夫辈均狗偷鼠窃,状若土狗瓦鸡,社会风气浊臭难耐,知识分子之可怜寒窘,多如《儒林外史》中之范进、严监生、严贡生、牛布衣之流,屐便不复为魏晋超世之屐,也不复为唐五代之惊艳绝俗之屐,更非两宋之任体适意、优散野服之屐,而坠为泥坑浊流中之拖沓腐恶之屐矣!

明屐亦有齿,但多为泥屐。《醒世姻缘传》第二十五回云:“狄员外打了伞,穿了泥屐,别了薛教授回家。”此等屐焉得使阮孚自火蜡之?宋濂《赠别胡守中序》曰:有客来叩门,予惊喜出迎,不觉屐齿之折。或疑此非实有其事,乃援引晋典,故作雅意也。《红楼梦》中贾宝玉《访菊》诗亦曰:“蜡屐远来情得得,冷吟不尽兴悠悠。”虽云小说家言,但实乃曹雪芹绳床食粥之余,望云浮想而已,吾读书至此,不觉大笑!

明季也有女子服屐者,但多在两广。谢肇《五杂俎》、王圻《三才图会》均记云:“今世吾闽兴化、漳、泉三郡,以屐当革及,洗足竟,即跣而着之,不论贵贱男女皆然,盖其地妇人多不缠足也。女屐加以彩画,时作龙头,终日行屋中,阁阁然。”唯其“阁阁然”者,若续晋唐女子之远声矣!

清世与明略无差异,但屐多为平底无齿,且两广风俗,人多服屐,闽粤之外,好屐者不多见。《潮阳县志》载:“屐有五便:南方地卑,屐高远湿,一也;炎徼虐暑,赤脚纳凉,二也;所费无几,贫子省钱,三也;澡身濡足,顷刻遂燥,四也;夜行有声,不便为奸,五也。”此则为齿屐也。徐乾学《潮州杂兴》诗云:“蛮女科头足踏尘,大夫偏裹越罗巾;天无晴雨穿高屐,岂是风流学亚人。”杜臻《粤闽巡视纪略》,颇记粤中风俗,据云:“妇女长裙丝履,男子披发,戴番叶笠,曳高屐,著浅碧绣帔,桃布行缠。”屈大均《广东新语》亦云:“今粤中婢媵,多着红皮木屐。士大夫亦皆尚屐。新会尚朱漆屐;东莞尚花绣屐,以轻为贵。”李调元《南越笔记》又复录其事。案:李记多抄录《新语》,为人所诟。盖因康乾之世,文网峻密,《新语》数遭毁版、焚书,调元为不使《新语》亡毁,故抄录以自撰名而存之。此则清世知识分子之人格品质,过明世多矣!

康南海亦好屐,《苏村卧病写怀》诗云:“拟经制礼吾何敢,蜡屐持筹事未分。”康氏于清末处“四千年中二十朝未有之大变局”,有感于世道浇漓,国家倾危,愤而作《孔子改制考》,乃欲因事易世,变法图存,措制虽有不敏,然于举世昏愦,“天下英雄皆沉寂”之际,不惧艰危,投身不顾,其实为当时未有之大勇烈之人也!“蜡屐持筹”云云,以今日想见,实有谋国不成,秋江泛舟之叹!

四.

闽粤木屐,以闽南、潮汕、文昌、东莞产最为世所知。东莞木屐实专指石龙花绣屐。石龙屐俗称“响廊板”,颇类谢肇《五杂俎》所记之“加以彩画,时作龙头,终日行屋中,阁阁然”之闽屐。

石龙花绣屐,颇存古风。盖因东莞一地自唐宋而后,人文开化仅略亚于广州、番禺。《风俗通义》中说:“妇女始嫁至,作漆画屐,五彩为系。”今《广东省志》则有:“新娘穿红袍绿裙,脚着红漆木屐,怀抱铜镜。”云云。盖因石龙有新娘穿木屐出嫁之旧俗,与唐宋之俗并无二致。旧时东莞有民歌颇记其事,歌曰:

富亲嫁上港,

毛亲姊妹嫁落塘。

姐夫卖麻糖,

卖剩捧粒得细姨吃。

细姨舍得吃,

安得黏鞋屐

鞋娜,

苔倒,

姐夫伺笑座座。

歌中约记新娘初嫁,小妹来看窥,新郎以麻糖饷妹,妹则以糖黏姐木屐,使姐“苔倒”,新郎顾而哂笑。

《新语》中说:“东莞尚花绣屐”。据云,石龙花绣屐,亦有男女之别,然均有图色花样,男式多为红底,女式则以红夹*,图案有近三十种,多以山水、花鸟、鱼虫为主。另有金齿屐,朱彝尊《东官书所见》诗云:“浦树重重暗,郊扉户户关。长年摇橹至,少妇采珠还。金齿屐一尺,素馨花两鬟。摸鱼歌未阕,凉月出林间。”

石龙花绣屐全系手工制作,一屐之成,所费工时甚多。旧时石龙镇制作、经营木屐之店铺无算,盖因人皆喜服屐,甚于邻近市镇,也多至石龙买屐。但“时运推移,质文代变”,于今制屐技艺则无可传承,欲求一屐而难得。约想昔时,小姑初嫁,红袍绿裙,抱铜菱镜,着花绣屐,“阁阁然”酡颜于飞,其情状若填彩工笔风俗画,恐再难得见了。

诗人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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