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狗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赵峰顺着铁路找远方 [复制链接]

1#

铁路的两条腿长长的瘦瘦的,俨然窈窕淑女的一双美腿。为了追逐这样优雅的美,使得无数男人背井离乡,最后魂落他乡。这让我想到了海子哥,当我想通的时候已经是不惑之年了。其实生命哪有什么长短,只是虚无缥缈的抽象,车来车往的火车,人来人往的旅客,谁又是谁的客人呢,谁又是谁的至交呢,多少年之后谁会认识谁,还不皆是人生的过客!我沿着铁路走过多少地方,知道了人生皆是过往,那所有的山所有的水都是过往的烟云了。人生就像坐在火车的窗口看外面,一闪而过的恍惚之间你已经要下车了。人只有保持平衡方可相敬如宾,不管遥远有多远,只要默默无闻地坚守着自己的初衷方得圆满。远方有多远?问走过的人就知道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只在两腿之间,不管你长途跋涉,还是翻山越岭,远和不远都在脚下。一个城市遥望着另一个城市,让铁路有了流水的声音,因为一条铁路贯穿了一座城市才显露了少年的幻想,因为一条铁路穿越了山河才奏响了生命的乐章。如果没有一条铁路贯穿一个城市,那是一件多么不完美的事。我老家的县城没有铁路更没有火车站,所以我的人生和我的县城没有产生故事。当我跋山涉水地来到原平这个晋北小城的时候,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深,人有多美,铁路有多长。城市有了铁路就有了爱情故事,故事是城市的灵魂,让爱情有了归属和栖息地,有了浪漫和眺望。晨曦在铁路的那头升起,又跌落在铁路的这头,铁路倒成了时光,父亲的时光,我的时光,儿子的时光。我们常常把铁轨铺展的方向想象成远方,其实铁轨还是有体温和感知的,铁路的灵魂就是人的灵魂,在某一处总有万朵花开,他们肩负着南来北往的希冀,承载着史诗般的爱情。铁路穿越时光,洞悉游子的思乡之情。我是年才真正认识原平的,初识原平是更早一点的事,当时来的时候这个城市人口有四十九万多人,楼房还没有现在这么多,如今楼房也多了,可是人口却锐减到了四十三万多了。我想,这么多的人都是被铁路带走的。城市还在膨胀,像吃胖的青虫慢慢蠕动着,何时化茧成蝶?这是时代的命题。原平这个地方的交通还是便捷的,三条铁路把原平化成三角形,城市就在三角形的中心。一条同蒲线由东向西到大同方向,一条京原路从南往北到北京方向的,还有一条运煤专线朔黄铁路,当然不能丢掉城市西边的高铁。现代化城市该有的标志这里都具备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街灯通明,酒店飘出的美味,商铺璀璨的橱窗,歌厅传出的摇滚,公园里幽静的小径,广场摇曳的舞姿。叠加的窗灯和窗灯映照的夜空。然而这一切离我渐行渐远,我来到郊区已经有两年了,远离喧嚣和繁华。两年来我安宁了许多,一个人默默走的最多的路当属铁路,一个人缓慢地走在铁路的枕木上,不能快也不能慢,有时我会走的很远。作为南蛮子,我和这个城市还是有间隙的,从文化的认识、语言的差异、习性的不同,我尽最大努力的隐忍,但依然无法抵达真正意义上的融入。我不可能像原住民一样的宽泛,社会环境还是有极限性的。我想起曾经有一部喜剧片中的桥段:在四川老子想打哪个就打哪个,可是到了山西哪个想打老子就打老子。外地人虽然有的人混得风生水起,但依然有孤独的感觉,因为这里永远是生存的环境而不是少年的记忆。坐着火车来,当属坐着火车回到家乡的土地,那里有自己的祖坟。许多年来我乘着火车南来北往,有慢车有快车还有直达的,有罐子车有绿皮车还有动车,有一次还爬过运煤的货车。坐火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可以说是身疲力竭。我相信没有坐过火车的人很少,在我们家里只有两个姐姐和大嫂没有乘过火车,也就是说她们没有出过远门。乡下的农妇没出过远门的有很多,一般都是六十年代以前的。当然后来的人外出打工的多了,出行的交通工具基本还是选择火车,首先火车安全便捷而且还便宜。人生漂泊的苦有一半是在火车上,世间万象也有一半是在车厢里。第一次知道火车这个名词的时候,我还没有见过火车。我的家乡坐落在皖东边陲,蜿蜒美丽的滁河将安徽和江苏隔开,我们县城是没有火车站的,有一条津浦铁路穿越南京长江大桥,但铁路离我们家还是很远的,这个远当然是幼年心的距离,是自己幼年无法到达的地方。当成年后来到山西才知道南方铁路少的可怜,山西的铁路线就像南方的河流纵横交错。火车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物件,长长的身体,能吃也能跑,吼叫的声音怪吓人的。说它可爱吧也是蛮可爱的,能把我吃进去还能把我吐出来,但吐出来的时候基本上昏头转向的,就这样我昏头转向的跑了半个中国,东到东北的大连,西到西北的陕西,南到浙江,北到大同。也是火车把我抛在原平这个地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为原平,就是因为宽平吗?当然不是,在我看来这里不宽也不平,还不如推测说这里原来是平的,只是经过地壳运动后不平了。地名是很有意思的考量,值得玩味和推敲,说北京的后海,当然它不是海,说原平的滹沱河其实和我们老家的滁河相比只能算一条水沟罢了。原平最好的风景当属火车奔驰的样子,从春天奔跑到冬天,从南方穿越到北方。这只是我自己的观点,我就认为凤姐就是东方美女的典范,起码她有勇气每天照着镜子看自己,还能跑到美国展示东方美,这是大部分人没有勇气面对的。起码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比如说我现在的状态就有点退避三舍的妥协,再也不敢轻易的坐着火车东南东西。累了,太累了。人经历的多了心境也淡然了,阅历丰富了心智也就健全了,抗击打能力也就提升了,不与人争斗,不与事较劲。本地人都说我们外地人聪明,其实不然,只是勤能补拙罢了。我们在漂泊的生涯中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退让和吃亏,也懂得了迂回奋进,在委曲求全的生存理念下负重前行。我从建材市场搬出来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你的生意好了自然也就招人嫉妒,流言蜚语也就如松林里的蘑菇。我不敢评价原平人,因为我的身边全是原平人,最重要的是我也糊里糊涂地成了原平人。可是我的骨子里还是安徽人,虽然我不能为安徽增添荣誉,但我不会毁誉的,这是源自我父母的教诲,既然投胎为人就得有做人的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得手干净心干净,这些年来我扪心自问而问心无愧。一个人如果懂得了世界,理解了世界,那么就活明白了,心态也就平和了,我对原平和原平这个地方的人抱有感恩之情。嫉妒是人的本质,不分高低贵贱,不要说原平人嫉妒心大,就是美国佬也有嫉妒之心,每天都在想办法遏制中国的发展。建材市场也是人的市场,客户不多,商户不少,闲来滋事三五成群,不是指桑骂槐就是家长里短。见不得人好,你好他就不好,他若不好就会把你搅黄了。实在不解其扰鸡飞狗跳,既然人市喧闹那么择一狗市混迹还是可以的。好在原平还真有这么一处狗市坐落在城北郊外。我把公司办公室安顿在一处叫德金城的商业城里,这里地大人稀,商户不多住家的也不多。我选择一僻静处安身立命,门前一条路车来车往,午后两条轨,依然是车来车往。我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哪里是僻静?明明是噪音灌耳,其实人间哪里有净土,心安便是静默。我从小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主,就是如今都中年人了内心还是萌动童心。我偷偷地把火车道的护栏铁丝网用钳子剪开一个隐蔽的扇,扇的周围有草丛和荆棘,此处有人和狗狗长期出入。每当东方露出一点白,我就带着狗狗顺着铁路往北溜达;每当日暮西山,我就带着狗狗往南溜达。狗狗从不吠叫,城市的狗狗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出现蜀犬吠日的笑话,见到火车来了就会远远的避让,在狗狗的内心还没有碰瓷这个概念。清晨是从远而近的火车,你聚目相看,是绿皮的东方红,从太原开往北京方向。火车的肚子里寥寥数影,这说明人少了还是可选择的交通工具多了?这让我想起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出远门的情景。那还是远在九十年代初期,我刚刚满十六岁,只身出门前往上海打工,行李只有尿素袋子装置一床破被,身上穿的是当年由于水灾时政府救济的鹅黄色棉衣,脚上是妈妈做的千层底的布鞋,当然是退了色的并且帮子还有开线的,就像鞋子长了一张鸭嘴。好在少年不知人间苦,就算衣衫破旧那也长发飘逸,掩饰不住少年英俊。那个年代的人太多了,如洪流般涌动,能买到站票就不错了,还有许多是月台票,还有许多是什么票都没有的。那个年代孕妇是不能挤火车的,不然都是早产,就算是姑娘也他妈的挤怀孕了。就是我们这些青春少年都不是站在车厢里的,几乎都是挂在上面的,就像老家冬天晾晒的咸鱼。正如一个知识分子说的:他妈的,买了坐票从南京到了上海竟然没坐上。车厢里旅客永远堵得水泄不通,要想从车头挤到车尾那基本也就该到上海站了。我的地盘我做主,好歹我也是练过,第一次坐火车没有经验,反正也是站票,也就不急了。但现实不是这样的,车门的人开始推上车人的屁股,我开始想到了冬天上学时候墙根同学们的挤油。“旅客们请注意,离开车还有三分钟,没有上车的请抓紧时间上车……”广播里传出的声音,让每一个没上车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叫喊声、抱怨声、辱骂声不绝于耳。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有窗户半掩着,就急忙奔过去,顺势把尿素袋塞进车里,然后就扒着窗沿往里钻,好在那时候的人相对淳朴,车上的人开始把我往里拽。就在这时火车开始喘着粗气慢慢蠕动,我还在拼命的往里钻,就像顾头不顾尾的土拨鼠,只要头进来了屁股总会进来的。就在忙乱中听到有人大骂:这个狗日的,是尼玛印度来的。只听到一遍笑声,后来才知道我伸在外面的脚把月台上列车员的帽子给搞掉了。这事要是搁在现在,列车员非把你拽下来还得罚你款,甚至还得拘役你三五天。那个年代社会还没这么大的戾气,老百姓还是可以生火做饭的。我喜欢日暮炊烟的气息,黄昏落日晚霞映村的感觉。漫步在落满余晖的铁路路基上,从北向南慢腾腾的走,有时一列火车撞破晚霞扬长而去,留下我独独思索。累了就在枕木上坐一会,心里烦躁的时候我会踏着枕木一步一步的,这样我的心就趋于平静了。有时我会弯下腰拣上几粒碎石攥在手心,无心地抛向远方,有时会惊动一群鸟雀,更多的时候什么动静也没有。原平人不爱上铁路,很长时间我没有遇到一个人,只有一两次遇到放羊的老汉再找丢失的羊。狗与我形影不离,就像两条钢轨相互陪伴,它不言不语,我保持沉默,两者相得益彰。我看钢轨就像伸向天空的云,多少人在这张梯子上艰难的爬行。爬着爬着就错过了岁月时光,再也买不到回程的车票了。火车呼啸着从我身边擦过,卷起的风撩起我的头发,掀开我的衣裳,露出了我头上的白发肌肤上的伤疤。爱恨情仇的旅途交织着生命的五彩旗帜,在风雨中飘摇。早在很多年前我坐火车从原平到大同,那还是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正月,依然是一个懵懂少年,背着帆布挎包从部队大院徒步火车站,在风雪里傲视整个原平。我走了,这个冷漠的而陌生的城市,我却不曾想若干年之后我又回来了,还在这里留下了根扎下了窝,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吧。有一次我和儿子在铁路上溜达,儿子指着飞驰而过的火车问:爸爸,我们坐着这个火车能到我们老家吗?我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说:能,只要有目标就能回去,条条道路通罗马。儿子遗憾地说:爸爸,我还没有坐过火车呢。是的,儿子还没有坐过火车,下次回老家我们一定会选择坐火车。我喜欢火车的长啸,喜欢火车擦着自己飞驰而过的快感,喜欢听有节奏的撞击声,喜欢火车飞驰而过的空洞和寂静,喜欢火车穿山越岭,喜欢火车蜿蜒委蛇的样子,从北到南寻找父亲的故乡。儿子问我故乡很远吗?我说故乡很远,而且是越来越远。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