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晚,著名诗人、《诗刊》副主编李少君诗歌分享会在长沙止间书店举行。
活动中,主持人刘羊对李少君先生进行了访谈。李少君在采访中透露,此次分享会是为怀念过世的父亲而举办的,父亲一生深爱文字,也许用诗歌最能代表内心深处最诚挚地呼唤,他相信父亲能够听到。
诗歌,就是对父亲的一声呼唤
——李少君诗歌分享会访谈录
刘羊:李老师好,再次欢迎您回家!今晚很高兴有这么多的教授、学者、诗人以及诗歌爱好者欢聚在长沙止间书店,一起来分享您的诗歌。这次我们分享的是您新出版的诗集《我是有背景的人》,首先请你谈谈您诗歌创作的“背景”。
李少君:今天到这个书店,感觉特别安静和安心。我以前也经常回湖南,但这次回来感觉却有不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像回到了家,因为这是一个诗歌的家园。一看到这个书店的名字,也觉得很有特色,而且尤其是刚才听到这个书店的创办人邹彬先生介绍了书店是“止步此间”的意思,可能以后回湖南我还会来这里,因为在这儿止步在这里停留!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是我父亲在一周前去世了。因为我是湘乡人,但我父亲是冷水江人,我们现在又都在外面,所以我们兄弟三个就把父亲的墓地建在了湘江的边上,设在湘江边的金陵公墓。所以我这次回到长沙,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因为我的父亲在这里。大家都知道,父亲在哪里,家乡就在哪里。那么以后清明扫墓,都要到长沙来,所以这种感情更寄托了一种家园之感。
刚才刘羊和投文说到这个背景,其实我的理解是,人都有一个不断成长的过程。这个成长的过程就是自我建构的过程,而自我建构的过程实际上就是自我肯定的过程,自我肯定的过程其实就是对你的出生地、对你的父母,也包括帮助过你的人、你去过的地方,应该都怀着一种非常感激的心灵。正是因为这些才成就了今天的你,这都是你的来源,也可以说都是你的背景。我也经常跟诗人们说,我骄傲我是湖南人。我到武汉大学读书的时候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那个时候的诗集,不像现在的这么好,那时是一种油印的诗集。因为我是大学生嘛!我当时在油印诗集的封面上是这么写的:上面是“李少君自选集”,接着是“湖南人李少君”。我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例子呢?因为我看到有篇文章介绍湖南人张枣,说张枣刚到四川的时候,特别喜欢自我介绍说他是湖南人。因为这里好像包括着一种非常骄傲的心理,诗人柏桦也对他进行了心理分析。张枣是从湖南走出的,而湖南百年来人才辈出,有一种非常骄傲的感觉。当时我这本诗集在武汉大学里面,引起了一些小小的轰动。就是因为我这个签字叫“湖南人李少君”。很多教授看着我说:“哦!你就是那个湖南人吗?”所以这些就是包括对家乡的热爱,前段我写过一首诗说“我是有故乡的人”。
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想离开故乡,也觉得我们自己完全跟我们的父辈是不一样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大,特别像我,已经过了五十岁。我越来越觉得我很多的地方,越来越像我的父亲,也越来越像我小时候受的那些影响。比如说我妈妈,她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但是她说的话很实在,她比如说很简单,每天三餐要吃饱。所以我一直坚持这个,不管早晨多么忙,我一定要吃早餐,所以一直有人说:“少君,你身体还不错呀!”。我们单位那些80后90后都说我们单位我身体最好,我说很简单,一天三餐要吃饱,我妈从小就教我的。这些东西表面上对你没什么影响,但你回过头来看,这些都有非常深刻的影响。包括以前到外地去的时候,我经常吹嘘我的家乡湘乡。我说我们家方圆五十公里之内伟人如云,这话把大家都吓坏了,都说什么意思呀?我说你们看嘛!我们家方圆五十公里之内,有毛主席、曾国藩、蔡和森、刘少奇、彭德怀、陈庚、谭政、蔡畅、陈天华,有大画家齐白石、诗人萧三、小说家张天翼,还有戏剧艺术家欧阳予倩,音乐家黎氏三兄弟。从小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肯定会对你产生一个深远的影响。我们老家那儿有一座东台山,毛泽东从小也去爬这座山,还有一条河叫涟水河,毛泽东从小在那游泳,当然这条河最后流到了湘江。那么,山是永远不动的,但河是永远流动的,一方面你要觉得你的人生要像一座山,坚守、坚持自己的价值和意志。但是在时代的不断的变化中,人也是要有变化的,这种变化其实也是就像涟水河,就像湘江,它一直在流动之中。所以这样的一些背景应该就会构成了一个深远的影响。
今天主持人给我取的题目也很好,叫“从云雾深处走向湖海以远”。因为我是湖南人,在湖北求学,武汉大学珞珈山,所以这是洞庭湖的两边,湖南湖北。后来大学毕业之后,又去了海南,应该是在海边上。大家都知道,北京有个北海,所以我是从湖南到湖北,从海南到海北,到北京。湖和海把我人生的背景勾勒出来。所以我认为人生其实是一个不断自我肯定,不断自我建构,不断自我成长,最后成为了你,现在的这样一个你。就像刘羊开玩笑地说“他就站在了这里”。所以不管你是站在哪里,是你之前影响过你的那些地方、那些人,对你构成了一个深远的影响,使你成为了今天的你。你应该对这些心怀感激,心怀感恩。
刘羊:少君先生刚才谈到这次回家是为父亲奔丧的,在这个时点上,您为什么想到要举办这次诗歌分享会呢?
李少君:因我父亲不幸过世,我到长沙,我23日的时候给我父亲送葬,火化。我当时的感受是特别的悲恸,也特别的软弱,觉得无能为力。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在你面前变成了一个骨灰盒。我仔细看了我父亲的骨灰,我把骨灰盒从火葬场抱到墓地,这个过程中我一直在想,父亲不在了,今后我该用什么来纪念我父亲,我后来想到只有文字了。实际上这些年,我每年都会为我父亲写一首诗,就像大家熟悉的《傍晚》。这首诗曾经有很多不同的理解,有一次跟一个巴勒斯坦的诗人在一起,他叫达什维尔。他作为一个外国诗人,他对这首诗的体会跟大家不一样,他朗诵完,说:“我感觉到李先生你这首诗,实际上是你跟黑暗在争夺你父亲。你想想看,你喊他一声,实际上是你去向黑暗争夺他。因为他是在晚上去散步的,你喊声一停,黑暗就把你父亲吞没了。你再喊,你又想与黑暗争夺你父亲。最后,你父亲答应了,那么黑暗就完全退却了,相当于你就胜利了。”我现在再回过头来,他讲这首诗的寓意性比较强。大家都知道巴勒斯坦是一个存在于死亡或饥饿边缘的地方,经常有各种灾难、战争、炮火,那么与黑暗争夺亲人的感觉就特别强烈。
后来我又写过一首,叫做《与父亲的遗忘症做斗争》,因为我父亲年龄大了之后,他的记忆力衰退得厉害。有时候我们回去,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会认不出我们,等过了一会儿,才会认出来。所以我想为了让他认出我来,我应该越来越频繁地回家。所以我前几年回去得很频繁,有时候一年回去很多次。只要一有机会就回家,就想让他记得我。当然,到了最后,其实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我父亲已经87岁,也算是高寿,而且是一个非常自然的一个死亡的过程,也没有什么手术啊,没有痛苦。我回忆起我父亲,觉得其实也只有诗歌才能记起,我为他写了不少诗,他存在于这些诗歌之中。虽然他现在已经去了。其实父亲当时在世的时候,我还写过一首诗,这首诗我一直没敢发表。就是有一次我送他上街的时候,他说让我不要送,他自己走就行了。我看着他过马路,因为在大街上,我突然就有一种担心,担心他会突然消失在人海中间,我很害怕。我回去就写一首诗,就担心父亲有一天会消失或者是丢失在人海中间。但这首诗我一直没敢发表,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知道,中国古代有一句话叫做“一语成谶”,就是担心他真丢了。后来和我大哥想了个办法,在他手腕上戴了一个手表,这个手表完全是可以用手机去监控他的行程,监控他走到了哪里,特别担心他丢了之后回不了家。其实我想我也为父亲做不了别的什么,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需要。但是通过这些诗歌,在这些诗歌中一直记忆怀念他。在我父亲下葬完成之后,正好接到北京一个朋友的电话,他知道了我这几天正好在长沙,他说:“有这么一个事,我们正好想和止间书店办一个活动。湖南诗歌学会希望你能做一场,前面已经办了三场,你也去办一场吧!”我开始没什么心思,后来想想,我其实只有用诗歌来纪念我的父亲,这时候办一场这样的诗会也许是可以的。因为他现在安葬在长沙,想想长沙现在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谈关于他的诗歌,也同样是用诗歌在呼唤他,在喊他,我相信今天晚上......(突然哽咽,陷入悲痛之中)我相信他能听到。
刘羊:可能我刚才的话问得比较唐突,谢谢少君老师的肺腑之言!其实,很巧的是,今天也刚好是我父亲的生日。我感觉我们今天这场诗会就是为父亲,为我们的父亲而举办的。听了少君老师的这一番话,我想我们回去以后都应该记得经常去看望问候我们的父亲,为我们的父母写点东西。其实我从去年开始因为父亲身体原因也为父亲写了一些诗歌,与少君老师有同样的感受。刚才听了少君老师这些话,我们虽然有点沉重,但是我们觉得少君老师的那些诗歌,特别是《傍晚》那首诗歌,今天让我们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李少君:其实很早就有说法说诗歌可以抵抗死亡,抵抗遗忘,我觉得这个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文字的记忆力是最久的。今天来的嘉宾中有一位浙江大学教授叫江弱水先生,前段时间在《诗刊》发表的文章中说过一段话,他说“凡是没有记下来的,就是相当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大家想想看,我们都从来没有到过唐代,我们也不认识李白,不认识杜甫,但是我们读李白的诗,读杜甫的诗,就会被感动,或者激情迸发,或者黯然落泪。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当时用诗保存了那种记忆和情感,永久地流传到现在。
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有一个说法,说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能用文字保存情感。大家都知道,动物也有简单的语言,简单的情感,但是动物的语言和情感都是不能长久的。你可以试一下,你把你们家的狗或猫丢到海南岛三个月,你再去找它,它肯定就忘记你了,它只记得它新的主人。但是一个人,就算是七岁八岁离开了父母,过了二十年三十年,依然记得有一个父亲,还有一个母亲,甚至会去寻找,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
另外有一个诗人叫做布罗茨基,他有一个更加奇特的观点,也是有道理的,他说“其实诗歌就是人类的目的”。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都没去过唐代,但是我们为什么知道那是一个盛唐,而那个盛唐就保留在盛唐的诗歌之中,保留在李白、杜甫、王维、王之涣、高适他们的诗歌中,所以我们就能感觉到那个盛唐。那么布罗茨基更进一步地说诗是人类的一个目的,因为所有的东西就像刚才梁会长说的那样,你有几个亿又怎么样?谁又记得唐代最有钱的人是谁?不要说唐代,谁又记得二十年前、三十年前长沙最有钱的人是谁?除非文字曾记下他们的故事。但是诗歌保留的那些东西,文字保留的那些东西,会非常的长久。说到这里,我再说一个我父亲的例子,我刚才说了我父亲晚年的时候记忆力越来越差,首先是自己的儿媳妇们,他完全不认识。而我每次回去,他都要问“你现在什么单位?”我跟他说我是《诗刊》的,但是过了五分钟他又要问,他说“你是什么单位的?”我说我是《诗刊》的。后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我就拿了一本《诗刊》给我父亲。他每次问我,我就给他指着,你看这两个字叫什么?他说“诗刊”。他就开始翻里面的文字,让人奇怪的是,所有的文字他都认识,所以说文字的记忆是最长久的。文字显示和保存了人生的意义。
布罗茨基说诗歌是人类的目的,其实也道明了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要追求文明,追求美,那么你怎么来追求文明,追求美呢?就是你要去接受教育。包括我们今天这么多朋友,今天都汇聚在这里听诗聊诗,就是我们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加文明,生活更美,或者说精神更充实。诗,是文字的最高形式,美,是人类生存的最高形式。所以人生的目的其实就是追求诗,追求美,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诗是代表人类文明的最高形式,在这个意义上,布罗斯基说诗是人类的目的。
刘羊:谢谢少君老师。现在我们来谈一点不那么高深的问题。少君老师作为当今诗坛非常有成就的诗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诗歌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做诗人的明确想法的呢?
李少君:我在上小学之前,接受了很多诗歌的教育。因为我是在冷水江长大的,那时叫新化,一个叫铎山的乡下,长到七岁。那时我叔叔是一个教师,我奶奶是一个大家闺秀,经常会讲一些故事。也是很偶然的机会,我就读到了《唐诗三百首》和《千家诗》。当时,我就在我家走廊里面走来走去,背这些诗歌。后来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完全记不得了,就是突然有一天,我在一家报纸《文汇报》上看到目录,《少年文艺》上面发现了我的一篇作文,我完全记不得是我自己寄出去的呢?还是我爸寄的呢,还是我老师给我寄的。大家都知道,那时候发表作品会引起很大轰动的,特别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当时在我们家乡湘乡,在很多学校里面,我变成一个传奇。后来又在《小溪流》杂志得了一个全国奖。所以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好像就觉得自己跟文学跟诗歌有缘,好像要把它作为一个目标。
刚刚我说了我们湖南包括湘乡这个地方,它整个的那种氛围,使人从小志向就很大。因为身边都是一些伟人、名人,比如曾国藩的故事、毛泽东的故事、齐白石的故事等等都在影响着我们,所以对自己要求也很高。所以小时候就抱定要读万卷书、走万里路的这么一种志向,包括我去考武汉大学新闻系。其实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只有一种人能走万里路,那就是记者,所以我当时就想,我要走万里路我就必须去当记者,所以我是为了文学去读新闻系。而且小时候也对身体特别注意,毛泽东有句话叫做“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所以我从小就坚持跑步,我经常是长跑冠军。现在大家肯定都看不出来,这个李老师个子又不高,但那时我确实在小学中学的时候,经常是一跑就十公里,而且不管刮风下雨,下雨天下雪天都会打着伞去跑,一直坚持到大学一年级。因为大家都知道,大学生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早起。我大概第一年还坚持跑了一年,跑到第二年开学的有一天,起床准备跑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身边所有的同学都在睡觉,我突然想为什么要这么跑呢?从此就再也没有跑了。当然现在坚持散步。但是那时身体的底子还是打下了,一直身体都比较健康。我从海南到北京也没有什么不适应,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过渡的阶段,所以这个可能是小时候打下的基础。像我妈妈基本是没读过太多书的一个女工,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牢牢记住了,我当时觉得这对我没有什么影响,但随着年龄的增大,我觉得父亲母亲教育我们的都是真理,这就是人类延续几千年的真正的秘密。我也觉得我得个性越来越像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很固执倔强的人,不怎么圆融,我原来觉得我是一个比较宽厚大度的人,但随着年龄增大,我发现我骨子里也是一根筋的那种,是不轻易改变自己想法的人,这一点,越来越像我的父亲。
刘羊:少君老师刚才谈到了武汉大学。我们都知道,谈少君老师我们不能不谈“珞珈诗派”,谈“珞珈诗派”也不能不谈李少君。今天在座的朋友中,有一些从湖南师大、湖南大学以及中南大学、农业大学来的大学生,师大黑蚂蚁诗社就来了好些孩子,少君老师作为“珞珈诗派”的发起人,请分享一下您的珞珈故事。
李少君:我当时在武汉大学的时候也经常参加一些文学活动,但是我特别郁闷的是什么呢?就是因为我是新闻系的,我们的诗社和文学社永远是被中文系的霸着。他们老是把社长的位置让给他们自己的小兄弟,我很不服气,我说你们办个诗社算什么,我要办个诗派。我就拉了新闻系三个人和中文系几个人,联合起来称“珞珈诗派”。当时可能完全是出于赌气的心理,也很有意思,后来发现整个八十年代,大学生敢叫诗派的还只有我们。因为别的经常都叫“诗社”“诗群”。所以也很有意思,为什么过了三十年,这个诗派又重新流行起来呢?后来还发现那些诗社早没了,没想到这个诗派生命力还是最强的,而且诗派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把所有跟珞珈山有关的诗人全部囊括起来,往上一直延伸到闻一多,再后面一点就是王家新他们这些诗人。所以诗派的概括性很广,而且往后还可以延伸到80后,90后也可以加入,诗派这个东西是没有什么限制的。所以现在想起来,当时是很好玩的一个举动,现在变得非常有意思。
在武汉大学的时候,当时的风气特别的自由开放。我们那时经常开玩笑说:北大追求民主,武大追求自由。因为当时有个叫刘道玉的武大校长,是中国教育的一个改革家,他对学生特别好,他在学校里面提倡以学生中心,就是一切为学生服务。当时有份《武汉大学报》,那时的报纸就四个版,第四版就经常被我们珞珈诗派几个人占着。我曾经有一篇文章,连续刊登了五个整版。你们想想看,那时的那个风气,大家就让着学生,让学生出头。而现在很多老师却跟学生抢这些版面。那个时候版面全部给了学生,所以我们名气很大,名气大到什么程度呢?第一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湖南人,自己出了本诗集;第二就是因为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我的名字,见到我就说:“哦!你就是李少君呀!”很著名的教授见到我都会这么说。所以八十年代那种特殊的时间和氛围,包括武汉大学的当时自由开放的风气,应该都是使珞珈诗派成长的一个非常好的条件。
刘羊:听了少君老师的这一番话非常感动,一个大学的校报连续用五个整版来刊登一个学生诗人的作品,这是多大的胸襟!今天在场的高校学子们,我们也要把少君老师的故事带到我们的校园去,讲给我们中文系的老师听,讲给我们校报的主编听。我曾经也在师大校报担任过学生编辑,我能做的就是把我负责的这一版面给我们诗社的同学,但我从没有把一版只给一个同学。好的,谈了武汉大学的经历,后来我们注意到少君老师去了海南,也去了北京,可以说你是一个走南闯北的人了,这个经历是不是跟你的新闻专业有关?
李少君:我觉得跟新闻有关系,因为大家都知道,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记者还是有很大的便利,到处走,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嘛!不像现在家里有钱你可以全世界地跑。那个时候当记者,我九十年代初就去了成都,当时翟永明,还有钟鸣们就请我吃饭。当时只要有诗人,就总是有人接待,诗人吃得也比较简单。当时他们把我带到唐丹鸿开的一个卡夫卡书店......所以当时记者活动范围还是比较大,后来去上海、北京、西安、重庆也是当记者采访去的。
刘羊:之前我们介绍少君老师有一个雅称叫“自然诗人”,当时我看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我不是很理解。因为除了少君老师之外,在座的很多诗人,也写自然山水,也写家乡,也写岳麓山,写了很多很多。包括我们副会长罗鹿鸣,写青海、西藏这方面题材的诗歌特别多。我们放宽一点看,从屈原以来,或者从《诗经》以来,我们中国历史上哪一个诗人不能叫做自然诗人呢?那么为什么大家把“自然诗人”这个称呼给了你。您觉得“自然诗人”或者说“当代的自然诗人”这个称谓对我们当今的诗歌创作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李少君:我想可能有几个原因吧!我后来回想一下,因为我原来生活过的地方,都是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像我们的涟水河应该是湖南污染一直比较少的一条河流,这个梁会长可以作证。我当时读书的武汉大学珞珈山是中国最美的校园,也包括我后来去海南二十多年,现在也公认海南是中国生态最好的一个地方,前段时间中央提出来把海南建成一个生态示范区。那么这个过程中可能不知不觉会影响到你的创作,因为你永远是生活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你对自然有一种认同,你会写得非常的多,当然更重要的是可能后来有意识地追求也会有一定的关系。
从我个人来说,第一可能与个性有关,我如果是坐在办公室,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但是只要一出门,在路上我都可以写。以前会带着一个小本子,边坐在车上边写。那么现在有了手机,就在手机上写诗。很奇怪,一出去就有感觉,一回到办公室就两眼发呆,什么也写不出来,所以我也是一个喜欢到处跑的人。第二,当时我在《天涯》杂志的时候,当时我们属于国内最早